第 36 章(1 / 2)

澀澤龍彥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

白麒麟視線飄忽,努力自我說服,霜色睫毛顫動的頻率展露出內心的不平靜:這個,應該就是那個吧。

有些女士會在挑選口紅時遺憾人怎麼隻有一張嘴,一次隻能塗一種顏色;有些女孩在挑選美甲款式時,會遺憾自己怎麼隻有一雙手,沒法一次性做齊自己想要的款式。

頂一張辦公桌的話,這種限製自然就解決了。足夠大的麵積可以讓桌主人儘情地在桌麵上堆砌各種裝飾,這的確是一種精妙的辦——不能理解!!!

完全不能理解!!!

作為一個業餘時間也會自己設計衣服,目前身上所穿的衣服就是他親手製作的服裝設計愛好者,澀澤龍彥隻覺得自己的眼睛遭到了攻擊,審美遭到了汙染。眼前這張辦公桌頭飾(?)之抽象,是他作為現代人無法接受的炸裂程度。

他猛然收回抬著桌沿的手,在地麵的水被桌麵拍起前輕盈地躍回牆頭,回頭看向麵朝下倒在地上的辦公桌時,神情中還著幾l分驚魂未定。

……這或許就是來自異邦的文化攻擊,太可怕了。

老實人頭也不回地飛快離開了這處針對審美正常的人類的陷阱,直到橫穿過整片低矮街巷,踩上柏油馬路,才停下來。

眼前是一片開闊的人工湖。

如果沒有被白霧籠罩,此時應當能看見湖光瀲灩,湖邊的紅楓與銀杏間知成金紅交織的遮雨棚,落葉鋪出厚實柔軟的地毯。

這是一片曾被投資開發、最終因資金斷鏈而荒棄的景區。如果他收到的情報沒有出錯,他的兩個目標此時應當就在這裡。

保爾·魏爾倫。阿蒂爾·蘭波。

合作者表示,作為提供情報的報酬,希望他能活捉前者,擊殺後者,澀澤龍彥對此並無意見。

他想要的不過是那兩人異能的結晶,想要為充斥著單一紅色寶石的龍彥之間,找到一枚能散發出獨一無二光輝的完美收藏品。

踏著鬆軟的落葉長路緩緩向前,澀澤龍彥心中逐漸升起期待。這種接近目標時的內心悸動,總算能將可怕的M國時尚衝擊壓至深——住腦!!白麒麟,你不可以再回想了。這世上沒有一種時尚是頭戴辦公桌,從前沒有,以後也不可能有!

澀澤龍彥努力和越是不願回想、就越是往腦中蹦的可怕辦公桌頭飾鬥爭,直到穿過濃鬱白霧,看見銀杏樹下的三道身影,注意力才得以收回。

一金一紅兩道身影正纏鬥在一處。

與魏爾倫容貌全然一致、隻是籠著一層深紅暗光的人形異能體麵無表情地抬手,緊緊攥著與蘭堂麵容一致的金色人形異能的右手手腕。

空閒出的手掌心凝聚出球狀的暴虐能量,即將揮手扔出的瞬間,又被擬人化的彩畫集及時的抬腿飛踹帶偏了投擲方向。

而在祂原本瞄準的方向,銀杏樹遒勁盤錯的根係邊,躺著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

他似乎因為某種原因而處於脫力狀態,總

是打理得一絲不苟、像歐式貴族般優雅垂在單肩肩側的金發此時淩亂地散落在地,像是呼吸困難一般微啟著唇,徒勞而竭力地試圖汲取每一點氧氣。

白麒麟微微偏了下頭,判斷魏爾倫可能是被自己擬人化的異能體碾碎了肋骨或者臟器,這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應當和魏爾倫在一起的阿蒂爾·蘭波呢?

按照約定,他可是要殺掉對方的啊。

澀澤龍彥不急不緩地走向地上的金發男……!?!

為什麼?!為什麼魏爾倫的身邊也有一張辦公桌?!

為什麼這張辦公桌上也噴了塗鴉?!

難道這當真是某種新時尚,是他因為太過沉迷於收集異能結晶,沒有及時接觸外界的新潮流,所以觀念才過時了嗎?!

…………

銀杏樹邊。

魏爾倫躺在厚軟的落葉上,試圖從正在逐漸流失體溫的身體中攢出些許氣力。

視野是模糊的。

心跳在以無法挽留的速度逐漸減慢、消亡。

原本包圍著他心臟的金色立方體此時正在附近與屬於他的重力異能體纏鬥,激烈的打鬥聲不絕於耳——但他也漸漸聽不清晰了。

魔獸吉維爾潰散後,他的生命全由蘭堂留在他心臟處的異能特異點維係。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霧似乎能將異能從人體中剝離開,當金色立方體從他身體中剝離出去時,他便無法自控地重重一頭栽倒在地,而阿蒂爾……阿蒂爾也消失不見了。

生命的流逝並不如“阿蒂爾遇險、我卻無力阻止”這一認知更讓他惶恐,他用儘全身的力氣試圖靠近蘭堂消失的方位,掙紮間眼前飄過大片的白,隨後對方在他麵前駐足。

啊,一定是放出白霧的人。

大概是要在動手前放些狠話吧。

“……這張辦、這款頭飾,是你的嗎?”

魏爾·等待狠話·倫:“……”

對方語氣認真:“請問這是從什麼時候興起的潮流呢?有佩戴的性彆限製嗎?對於辦公桌的大小、材質,塗鴉的題材、位置,是否有相應的要求呢?”

魏爾倫:“…………”

#您是弱智嗎#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內心想法反應在了臉上,對方忽然彎下身,語氣變得有些生氣:“……真是傲慢啊,魏爾倫。”

澀澤龍彥抬起手,淡青色的筋脈在蒼白的手背上蔓延。他輕掐住魏爾倫的下頜,將對方的臉轉向西邊:“被大霧蒙蔽著,你大概看不見的吧。”

“霧氣之外,有數百人的武裝部隊,正端著大口徑狙擊槍等候著你。感謝那位港口黑手黨的森首領提供的對戰經驗,我知道你的重力異能無法完全阻擋這種子彈的傷害。”

“不過你很幸運,因為那些槍支彈藥不是為你準備的。按照約定,我會將你活著交給港口黑手黨,而那位蘭堂先生……將永遠埋骨於此。”

埋·骨·於·此。

這個辭藻被對方說得很輕,卻

撥開心臟(),從記憶深處牽扯出無數把尖刀來♀()_[((),狠狠剜在魏爾倫的肋骨、心臟、每一寸血肉上。

他的身體條件反射式地微微痙攣,像是回到了那個坐在橫濱高速公路廢墟邊的晚上,失去的痛楚、恐懼、憤怒、憎惡……從四肢百骸翻湧出來。然後他看見——

倒在一旁的辦公桌忽然伸縮了一下。

魏爾倫&澀澤龍彥:瞳孔地震.jpg

如果要打個恰當的比方,那就是在這一刻,辦公桌好像忽然變成了鍵盤上的一枚鍵帽,桌麵和下方的抽屜櫃之間多出了一點間隙,方便桌麵完成“按下——回彈”的動作。

魏爾倫&澀澤龍彥:“……”

救命,不會動的辦公桌頭飾已經是人類所能承受的極限,會自己伸縮動彈的辦公桌,已經是能引起人生理性不適的詭異存在了吧?!!

但辦公桌沒有放過他們,伸縮的頻率愈發狂野,是能讓澀澤龍彥頭皮發麻到連退數步的驚嚇程度,反倒是魏爾倫,因為本身便並非人類,多看了辦公桌幾l眼後,似乎讀懂了對方瘋狂的暗示。

他在澀澤龍彥震悚的、像是看史前怪物般的目光中,用積蓄出的最後一點力氣抬手,拍向就差把“按我”寫在桌麵上的辦公桌,旋即聽到一道明明在一本正經地說話、咬字吐氣裡卻像是壓抑著愉悅大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正在召喚助戰隊友。】

【您的隊友:魔獸吉維爾、彩畫集,已抵達戰場。】

最後那個“場”字的音尾被撕裂耳膜的宏響吞沒。

碩大無朋、如同魔神吐息的黑色火焰遽然膨脹,碾碎了湖畔的每一株古樹,每一塊地磚。寬闊的水域在短短數秒內被蒸騰至枯竭,整片景區在眨眼間化為齏粉。

魏爾倫空虛已久的心臟內部驟然被熟悉的力量充滿,來不及驚喜或錯愕,便匆忙回頭,看見蘭堂麵帶憂鬱望著景區:“……保爾,吉維爾造成的公共財物損傷,是否需要我們來承擔呢?”

正因蘭堂似乎也恢複了異能力而生出幾l分高興的魏爾倫:“…………”

而在彌天白霧之外。

戴著白色垂耳氈毛帽的青年環抱著大提琴,坐在酒店落地窗邊。白發的友人正興奮地聒噪:“費奧多爾費奧多爾!是魔獸誒吉維爾!嗚哇——魔獸也會帶毛絨耳罩的嗎?”

“當……”費奧多爾基調著弦的手忽然頓住了。

他很少質疑自己,但此時他很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或者產生了某種不切實際的幻覺:“……帶毛絨耳罩?”

“是的哦,嗚啊好大——”果戈裡兀自興奮,正在陽台上手足舞蹈,手裡的望遠鏡就被費奧多爾輕、但不容拒絕地拿走,“等等等等,我還沒看夠呢——”

同伴的聒噪已經進不了費奧多爾的耳朵了。他盯視著白霧上方那隻身形大到恐怖的巨獸,雙眼因為難得的震驚微微睜大:——這個耳罩,也是異能產物嗎?不然怎麼會被黑火燒灼卻毫發無損?

以及,這個耳

() 罩看起來好眼熟啊。()

落地窗邊的茶幾l上隨意攤放著幾l份情報,其中蘭堂的照片裡,對方就帶著一個與此一模一樣的耳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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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中嗅到了一點南桐氣息的俄羅斯人:……你們彆太離譜了!!

他覺得匪夷所思之餘,又生出幾l分不妙的預感,思索了不到兩秒,信手丟開那把造價昂貴的大提琴:“走吧。”

“嗯嗯?去哪裡?為什麼?還有後續的計劃呢?”果戈裡還想再看會,魔獸吉維爾戴毛絨耳罩誒——拜托,很可愛的啦!是可愛到腦漿都在震顫的程度,好像更接近自由了呢!

費奧多爾:“……”

你那個,不是被可愛到,是被創到吧。你的瞳孔都在震顫了果戈裡,震顫得很厲害。

他心底轉動著一萬個陰謀與念頭,但這不影響他欣賞友人有趣的神情:“為白麒麟準備的禮物已經安排到位,我們留不留在觀眾席,也不會影響後續。”

他伸手攔住不情不願跟過來的果戈裡:“麵具。”

費奧多爾向茶幾l的方向點點下巴:“雖然霧江秘書不會再有登場的機會,但把他的易.容麵具落在酒店裡可是會招惹麻煩上身的。”

他現在可還沒有正式登場的打算。

…………

誰都不知道這個發生在普通酒店客房裡的小插曲。

白霧之中,吉維爾依舊在仰天嘶鳴,蘭堂緩緩鬆開攬著魏爾倫胸膛的手臂:“小心。霧還沒有散。”

魔獸的吐息下,除了被彩畫集護住的一小片區域,所有事物都被黑火焚毀殆儘。按理來說,澀澤龍彥也該如此。但籠罩著周圍的大霧絲毫沒有褪散的跡象,無疑證明這個棘手的敵人尚未死亡。

先前纏鬥著的兩道人形異能體,已經在真正的魔獸吉維爾出現的瞬間被碾壓銷毀,此時都回歸了原本所在的地方。

蘭堂抬手撐起金色的立方體,如履平地般進入魔獸吉維爾實則由黑火構成的軀體,找尋一圈也沒有看見澀澤龍彥,倒是瞧見了漂浮在半空中的辦公桌。

即便位於魔獸吉維爾體內,辦公桌也沒有絲毫劃損。唯有桌上的塗鴉變成了灰色,像是處於離線狀態的頭像。

蘭堂良久地著這張辦公桌,在魏爾倫以為對方是在意“世上怎麼會有一種異能造物,能創造出魔獸吉維爾和彩畫集”時,語調有點苦澀地道:“……我曾以為,如果異能可以恢複,就能向隊長申請不必裝備辦公桌了。”

誰能想到呢,現在異能是恢複了,但異能是辦公桌提供的,不攜帶辦公桌就無法觸發。

想要卸掉辦公桌,就必須恢複異能。想要恢複異能,就必須攜帶辦公桌。多麼完美的死循環啊,蘭堂感覺自己的未來像桌上的塗鴉一樣變成了灰色。

“……”完全沒想到這方麵的魏爾倫慢慢凝固成了石膏。

蘭堂歎息伸手拉住辦公桌的一角,在黑火中前行。

桌麵上撲棱著立方體的魔獸頭頂,的確繪著一個與蘭堂所戴的耳罩一模一樣

() 的頭頂裝飾。是茜茜在設計畫麵時強行要求加上去的,說是“給我一點參與感吧保爾老師!我覺得這樣設計會很可愛!”

“……”蘭堂又默默抬頭看了眼魔獸吉維爾。

從人類的審美來看,祂是醜陋而可怖的。八隻血紅的眼珠,鋒銳齜出的利齒,類似冷血爬蟲動物的麵容……

但怪物有個奇妙的特征,不論它生得多麼可怖,如果祂小心翼翼戴上某種可愛原始的飾品,那麼可愛的部分會被無限放大,也就是俗稱的反差萌。

好比此時的吉維爾,那隻巨大的、看起來就很好rua的毛絨耳罩夾在祂的耳朵兩側,過於蓬鬆的毛毛稍稍遮蔽住了最側麵的兩隻眼睛,令那兩隻眼睛在轉動時總呈現出一種努力避開障礙物的狀態,顯得有點呆。

物似主人型。蘭堂想,有時候魏爾倫也是這麼呆的。

於是他開始覺得魔獸的新形象有些可愛了,又看了一眼,才穿出吉維爾的身體,在乾涸的河床中發覺了澀澤龍彥的身影。

對方顯然不是人類。

沒有人類能夠在不做任何防護的情況下,抵禦住魔獸吉維爾的黑火。

蘭堂靠近雙目渙散、像是魘住似的掀合著蒼白嘴唇的白麒麟,聽到澀澤龍彥在喃喃:

“……原來……是這樣嗎。我已經……被人殺死了啊。”

他紅色的眼眸望著空中的某個虛點,霜色的眼睫輕微顫動:“所以……這便是……對我苟活於世的懲罰嗎……”

魏爾倫厭惡地蹙起眉頭。他還記得澀澤龍彥曾對自己說過的“埋骨之地”的言論,正想說點“的確如此”“品嘗魔獸吉維爾的怒火”之類的話,便聽白麒麟又恍惚地道:

“用辦公桌頭飾來戲弄我,死亡真是一位性格惡劣的神明呐……”

正將辦公桌往頭上戴的蘭堂:“……”

澀澤龍彥的輸出仍未結束:“吉維爾。來自世界根源的魔獸……魔獸,也是要帶耳罩的嗎?”

澀澤龍彥:“好醜啊,我寧肯瞎掉。”

魏爾倫:“…………”

……這個長得像白化病患者的家夥在說什麼啊……!他以前真是個人類,不是拳擊沙袋嗎?怎麼發出的聲音都這麼欠揍?

蘭堂及時按住魏爾倫發癢的拳頭,正準備開口詢問一些事,一道紅光從霧中一閃而出。

精準地射入澀澤龍彥的後顱。

“——!”

頭顱被貫穿的瞬間,澀澤龍彥的雙眼微微睜大,忽然明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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