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鴻蒙意識的憤怒,鴻鈞倒還是那種萬物不入眼,萬事不進心的冰雕模樣。
鴻鈞的確無時無刻不在推演,他也的確不喜歡事情逃脫掌控的感覺。
但從混沌到洪荒,他從未動手,以因果造化之力改過哪怕一個生靈的“天命”。
哪怕是他自己,也是投身星盤,自己掙脫出的命。
鴻蒙意識是唯一知道這件事的存在,他也曾經問過鴻鈞,為何插手洪荒量劫要如此麻煩,直接更改因果命盤不是更為快捷?
彼時的鴻鈞不曾回答,但現在,他終於開口。
“當初你找上我,是因為我先天領悟因果造化之力,也是因為你不懂世間生靈為何如此不聽命運擺布,總是試圖掙脫天命。”
“狂妄,自負。”
“與如今的洪荒生靈何異?”
“你什麼意思?”鴻蒙意識隱隱領悟到鴻鈞平靜話語中的譏諷,“你將吾與它們相提並論?”
鴻蒙意識誕生於混沌初始,祂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自上而下俯視著蒼生萬物。
就連混沌也不過是祂眼中短暫掠過的一段,需要被舍棄的,極其不穩定的時期。
祂總是在試探,用天地生靈萬物來試驗,試驗一個穩定的,最終能夠長久存在下去的天地。
所以才會有混沌魔神,龍鳳麒麟三族,巫妖這些在每一次量劫之後便會被削弱力量的“氣運所鐘”。
到了人族,便是靈力不沾,再無任何毀天滅地之能的存在。
鴻蒙意識是為此自豪且自負的。
祂在維持這個世界。
是真正掌控天地的意識。
不論鴻蒙意識如何,鴻鈞仍舊是一潭不見任何波瀾的湖水,深淵暗藏,分毫不露。
鴻蒙意識從前最是滿意鴻鈞這點——鴻鈞是祂千挑萬選出的,最像天道的模樣。
冷靜,自持,精於算計。
也正因如此,祂才會想到讓鴻鈞合道。
合道之後,祂便會是冷靜公平、不偏不倚的天道。
理應如此。
但如今也並非毫無辦法。
鴻蒙意識沉默著,鴻鈞似有所感,側目掃過祂,輕輕勾了下唇角。
那笑意極輕,極淡。
鴻蒙意識還想再次說服鴻鈞,語氣平靜了許多:“鴻鈞,你到底想要什麼?吾曾經許諾的東西還能給你給多,為何背叛於吾?”
“我想要的,你給不了。”鴻鈞注視著身前巨大
的星盤,目光沉遠。
鴻蒙意識冷冷反駁:“吾不可能有什麼給不了,鴻鈞,你根本不明白吾的力量。”
“是嗎?或許是這樣。”鴻鈞總是在看著,看著世間萬物的因果命運,看著它們被洪流裹挾,或掙脫,或沉淪,“因為在我眼裡,你與洪荒生靈,無甚區彆。”
“看著罷。”
“看著你俯視的生靈,如何掙脫你引以為傲的因果天命。”
***
金烏臨空,洪荒浩劫。
誇父逐日,大弈射日。
太一最終及時趕到,救下最後一隻奄奄一息的小金烏。
愛子慘死引得妖皇帝俊盛怒,在大地生機未複之時便發起巫妖大戰。
大災未過,大難卻至。
生靈塗炭。
巫妖二族死傷慘重,亦前所未有。
混戰之際,共工背後出手偷襲帝江,被祝融發現,祖巫內戰,一路打至不周山。
祖巫震怒之下慌不擇言,將金烏浩劫儘數歸於共工。
巫妖大戰打到現在,有太多生靈不想再繼續。
巫族之中,有聲音傳出共工應自裁以謝罪天地,才不會累及巫族。
共工麵對兄弟反目,巫族指責,抬眸看向滿是枯槁焦炭,血肉橫屍的洪荒大地,竟大笑出聲。
他忽然便想起了當年那隻狌狌。
此情此景,如何相像?
【共工,我在不周山等你!】
當年那句共工一直心中介意的話竟是預言,一語成讖。
也果然是預言。
那便一起吧。
一起吧。
眾人始料未及之際,共工顯出祖巫真身,用儘全力朝著不周山撞了過去!
轟隆的巨響聲穿徹整個洪荒。
哢嚓一聲脆響,這道曾經支撐天地的盤古脊梁,在盤古血脈的奮力一擊之下,寸寸斷裂開來。
不周山,塌了。
這一刻,洪荒所有生靈都呆怔當場。
唯有共工暢快至極的大笑聲響徹天地。
他的確如巫族所願自裁於不周山,巫族自爆的震蕩給搖搖欲合的天地再度重擊。
烏壓壓的天空乍然裂開一道缺口,洪水洶湧流出,瞬間彌漫向洪荒大地。
商音死死按住須彌天弱水之海中想要飛出的淨世白蓮,用力之大,手臂都在隱隱顫抖。
那顆曾經怎麼都不肯發芽的蓮種,在滅世之機來臨時,竟突兀發出純粹瑩白的蓮芽。
淨世白蓮不能出。
淨世白蓮所過之處,洪水即為弱水,到那時,再無任何生機可言。
局勢的驟變遠超鴻蒙意識的預料,震驚中無瑕顧忌對女媧三清等存在的壓製。
幾乎是同時,一直沉默著的洪荒大能們,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