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羅睺將要動手之際,商音忽然抬手死死攥住了羅睺的雙臂。
察覺到一股無法抵抗力道的羅睺:“?!”
弱水無端掀起巨浪,商音強按著羅睺砸入弱水之中,直直墜入弱水深處!
弱水似乎將一切混亂都屏蔽在外,幽靜又危險。
羅睺隻覺得自己周身的靈力順著商音攥住他手臂的地方不斷流失,竟全然不受他控製。
殺意毫無遮掩地展露在羅睺臉上,弑神槍應喚而來直刺商音毫無遮擋的後背!
“錚——”
弑神槍徑直沒入一動不動的商音後背,當胸穿過,毫無阻擋之意的商音卻笑了,笑得越發燦爛嫵媚。
中計了。
羅睺立刻反應過來。
在發現自己靈力流失的速度越發加快之後,他這才開始正視這個混沌洪荒都半分不顯山漏水的自然魔神。
“你這股力量……”
商音的發絲在弱水中臣服飄蕩,笑容同水妖一般蠱惑心神。
“羅睺,混沌凶獸是受你致使才會去招搖山的,對嗎?”
羅睺挑眉。
須彌天的重量壓在羅睺身上,在羅睺中計攻擊商音之後,乾坤鼎的神通被激活,更是越發賣力吞噬羅睺的魔神之力。
商音反倒放開羅睺的雙臂,一點點從羅睺腕間抽出祖龍龍筋,拿在手中仔細打量,滿意道:
“龍族的氣運是個好東西,多謝羅睺道友割愛。”
羅睺看著被他的弑神槍當胸穿過卻毫不在意的商音,驀然笑出聲來:“乾坤,鴻鈞知道你是這樣的瘋子嗎?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羅睺的確是瘋,但即使是和他一直對著乾的鴻鈞,也從來沒說過一句羅睺腦子不好的諷刺。
正相反,能和鴻鈞這些年互相算計得不相上下,羅睺的腦子在魔神裡算是頂頂聰明的那一類。
商音也不意外羅睺會知道她和鴻鈞的事,她隻是微微笑著,溫聲細語道:“混沌魔神是什麼樣,你不是很清楚嗎?”
她就像是綻放在弱水中豔麗的花,令人心醉神迷。
“哪一個混沌魔神,不是瘋子呢?”
“我其實並不喜歡像你們這樣機關算儘,太累了。”
“但是啊,我討厭吃虧。”
“吃了虧,我就會特彆不舒服。”
“總想報複回去的。”
商音淡笑著抬手握住羅睺的弑神槍,自胸|前一點點推出去,反手握住丟還給羅睺。
羅睺卻驀然笑了,他握住弑神槍,卻沒有管威勢漸弱的誅仙劍陣,而是目光專注而灼熱地盯著商音。
突然開口:“那現在,你消氣了?”
商音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應該是消了吧?”羅睺皺眉嘟囔,“不管,就當是扯平了。我也是頭一回吃虧,你還搶我龍筋。”
商音:“……?”
不知怎的,麵前短短時間內態度幾番改變的羅睺,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羅睺自顧自道:“剛才的力量,不該屬於混沌魔神。”
“知道嗎?那樣不容抗拒,無法承擔的重量,讓我想起了盤古。”
商音心頭一跳。
果然,羅睺不是共工,隻是在羅睺麵前展露出一點點須彌天的存在,就被他發現了端倪。
“有意思——真有意思。”羅睺喃喃自語,盯著商音,“除了鴻鈞,洪荒竟還有你這般有趣的存在。”
商音情不自禁後退一步。
糟了。
她隻是有那麼一點點瘋,遇上這種真的瘋子,好像有點不太夠。
羅睺又思考了一會兒L,手中的弑神槍轉出一個槍花,語氣平和道:“嘖,我得自爆了,回頭再聊。反正這波我不會輸,鴻鈞也沒贏,這洪荒的氣運我要定了!不過再加上發現你,就更是不虧。”
“哦,對了,你是想趁機會在天道眼皮底下死遁?計劃不錯,我送你一程。()”
羅睺笑了笑,表情帶著些強買強賣的欠揍。
不用謝,看在我這麼配合的份上,到時候記得對我好一點。?()”
說完,十二品滅世黑蓮自羅睺身下浮現,層層蓮花包裹住羅睺,一道響徹洪荒的怒吼聲響起:
“乾坤!本尊記住你了哈哈哈哈哈——”
……
誅仙劍陣被破,誅仙劍為鴻鈞所得。
羅睺自爆,須彌山的弱水被吸回須彌天,再度回到一片光禿禿的模樣。
楊眉察覺到時態不對,已然重傷遁走。
但商音的麵色卻很是難看。
羅睺的自爆在鴻鈞的意料之中,商音也的確是有那麼一點點貪心。
她不僅要了祖龍的氣運,還吸收了不少羅睺的混沌靈力——畢竟這東西現在洪荒也沒多少,絕對是須彌天大補的東西。
但她卻萬萬沒想到,羅睺居然瘋到將自己的一縷元神硬是順著弑神槍的力量通過商音,遁入了須彌天。
看著那縷魔氣在須彌天中猖狂自在地溜溜達達,時不時這邊拍兩下,那邊拽一拽,商音的眼皮就跳個不停。
一個楊眉就算了,是她自作孽,但再來一個羅睺……總感覺須彌天有點擠了。
算了。
商音長歎一口氣。
來都來了。
……當然了,主要是她拿了羅睺的混沌靈力,吐是肯定吐不出來的,隻能捏著鼻子把羅睺也認下。
弱水退去後,原本一片狼藉的須彌山更是生機全無。
須彌天的重量如今全壓在商音身上,商音走路有些勉強,鬢邊的霄雲期已經被染成火紅的顏色。
鴻鈞人呢?
商音微微側頭思索。
她和鴻鈞的任務不一樣,她負責假死,能從羅睺身上拿多少好處都是她的,而鴻鈞則是要在外麵,把所有明麵上的痕跡全部抹平,偽裝到最佳——當然了,那四把惹眼的誅仙劍是他的。
正想著,一道輕柔卻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鴻鈞自身後扶住商音的手臂支撐著她,將商音輕擁入懷,抬手覆上商音胸|前的傷口。
同契者溫冷的靈力渡入商音體內,一點點將羅睺殘餘的魔神之氣擠出商音的傷口,不多時,商音身上的傷便好了七七八八。
鴻鈞的唇角卻溢出殷紅色。
他抬手抹去血漬,染血的指尖劃過商音鬢間的霄雲期。
商音很累,須彌天的重量讓她疲憊。
須彌山不能再住後,她必須要再次找個地方將須彌天藏進洪荒裡。
商音席地坐下,輕輕靠在身邊的鴻鈞肩頭。
鴻鈞坐在她的身邊,一同俯視須彌山外已經陷入尾聲的戰場。
“其實剛才那句話,我挺認真的。”商音低聲說著,“這混沌魔神,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做。”
() 鴻鈞的手指掠過商音的額角,將碎發撥到一邊,動作溫和又珍惜。
須彌山沒什麼美景,但兩人卻看了很久。
“鴻鈞。”商音的聲音能聽出難得的疲憊,並不隻是這場大戰的消耗,還有這段時間以來感情和理智的拉扯,“你成功了。”
鴻鈞的動作一頓。
“我喜歡上你了。”
“不是對狌狌,對係統,對洪荒生靈的那種喜歡。”
“是獨一無二的,看見就歡喜,看不見就思念,在一起便開心,分開便折磨的喜歡。”
商音抬手握住鴻鈞的手,沒有用力,隻是輕輕地,指腹摩挲著鴻鈞的手指。
從指尖到骨節,而後停留在遍布紋路的掌心。
似有所覺般的,鴻鈞反手緊緊攥住商音的手指,用力之大,幾乎浸出滑膩的汗水。
“我總是在想,就算是喜歡又怎麼樣?我們才在一起那麼短的時間,短到還沒有曾經混沌時的千分之一。”
“我信心十足地告訴自己,我那麼涼薄的性子,分開一陣,就沒有那麼喜歡了。
“等到真正分開時,可能也沒多少難受。”
“可是,我們隻是分開了不到一百年。”
“你還記得我,你還喜歡我,我還能讓係統送信給你,偶爾還能看到你這張有時候平靜地讓人討厭的臉。”
“但我還是每天都在想你,看花想你,看樹想你,聽風想你,看月想你,酒杯裡也都是你。”
須彌山巔的風刺骨而喧囂,有種深入骨髓的寒。
兩種顏色的法衣衣擺在風中交織翻飛,纏|綿又分離。
“鴻鈞,我該怎麼度過將來的千千萬萬年呢?”
“……會好辛苦啊。”
鴻鈞的元神與心臟在商音那清淡的話語中像是被揉碎凝結在一起,又抻開來再次用小刀細細密密劃出千萬道。
他自詡能夠算儘機關,算清人心,自私又野心勃勃地侵入商音的領地,理智而冷靜地規劃出兩人最佳的利益,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一點。
他明明知道商音的重情,卻貪心又自私地想要她永遠記得他,永遠的……綁住她。
算計來的感情,似乎最終也泯滅於精明。
正如同在發現狌狌對她的衝擊之後,商音會理智冷靜地想出解決的方法。
現在,也一樣。
商音的確被鴻鈞算計動了情,但卻清醒理智地試探出這場感情對她的影響與得失。
鴻鈞表現得太過精明理智,商音也理所當然地認定他絕不可能會沉湎於感情。
在感情和理智拉扯之後,她最終選擇保護她自己。
商音從來都承認,她就是一個永遠最愛自己,甚至會在同自身安危衝突時,會顯得自私又不負責任的人。
鴻鈞一向都那麼冷靜自持,應該也不會拒絕這樣對二人都好,利益最大化的方法吧?
商音將臉埋進鴻鈞胸口,啞聲道:“鴻鈞,感
情似乎有些讓我無法冷靜理智了。”
“就讓我們回到最開始吧。”
“我會留下記憶,清醒又理智地規劃實施我們的計劃。”
“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對嗎?”
鴻鈞動了動唇,垂下眼簾,抬手摘下了商音鬢邊的霄雲期。
他太了解商音,正如同商音也那樣了解他。
這一次,在商音元神的有意為之下,他看到了霄雲期的道具介紹。
霄雲期不是絕情花,也不是失憶丹。
卻比絕情花更絕情,比失憶丹更徹底。
它會一點點吸收佩戴者最刻骨銘心的感情,直到花朵綻放,顏色過渡變化,佩戴者所有的感情就會被這朵巴掌大的簪花收攏其中。
而服下霄雲期的人,則會被封印對霄雲期佩戴者所有的記憶與愛情,隻留下靈魂深處曾經深愛過的烙印。
若兩人重新相愛,牽動元神深處的烙印,霄雲期自解。
若無緣相愛,就真的隻餘下一段露水情緣,彼此放過。
他輕吻商音的額角,仍舊是那樣任何人事都無法觸動的冷靜自持,輕聲應道:“好。”
聲音沒有絲毫的顫抖,聽不出外露的情緒。
兩人的手交疊相握在一起,殷紅燦爛的霄雲期綻放在兩人的手心。
商音將霄雲期舉到麵前,感慨道:“我還以為我的愛情會是那種特彆涼薄的顏色呢。”
沒想到卻是這麼純粹濃鬱的顏色,熱烈到灼目。
鴻鈞撫摸著霄雲期的花瓣,商音的發絲被風揚起,絲絲縷縷地掠過他的臉頰,嗓音低啞:“不會,它和你很像。”
一樣的奪目燦爛,熱烈灼灼。
盛放的霄雲期一點點凝聚成緋紅色的光團,靜靜懸在兩人身前。
鴻鈞半闔眼簾,沉默半晌,低聲道:“阿音,再喚我一聲吧。”
商音坐起身側頭凝視鴻鈞,她方才一直不敢看他,但現在,她忽然就很想,非常想看看他。
鴻鈞會是什麼樣的眼神?如何的表情?
會是之前說想要她永遠記住他的運籌帷幄,還是從未見過的情緒激烈?
都沒有。
他還是那樣的冷靜,自持,像玉又像冰。
商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
是鬆了口氣嗎?
好像是有的。
但又……並沒有那樣的輕鬆。
她抬手撫上鴻鈞的臉龐,看著他。
鴻鈞垂下的眼簾抬起,回看她,而後,唇角微勾,是商音所熟悉的,美人冰雪消融時最好看的笑容。
商音忽然想吻他。
也這樣做了。
霄雲期入口的味道很苦很澀,兩個人明明都很想要用力將彼此的氣息揉刻進身體裡,包裹進元神間。
最後卻隻是克製又冷靜的,蜻蜓點水的一吻,戛然而止的相擁。
“鴻鈞……不對,應該是,鴻鈞道友?
”
他聽到她喚她,似乎帶著笑,又隱約有幾分悵惘,悠悠的。
一如兩人當初在須彌天重逢之時。
於混沌劃破時光落在洪荒,又倏然遠去。
至親至遠。
至近至疏。
原來……世間總有什麼事,是怎麼也算不透的。
開始是錯的,不論過程如何,結尾也都將是錯過。
……
鴻蒙意識蘇醒時,一襲紫色法衣的鴻鈞正獨立於須彌山巔。
麵色淡淡,眸光疏冷,身周滿是冰雪霜冷氣。
祂先是大概感知一番洪荒大地的變化,而後喟歎道:“吾也未曾料到羅睺會這般偏激行事,不過魔道本就當立,如此也好。有了三族與混沌魔神的反哺,洪荒總算可以步入正軌,但之後要看著些巫妖二族,短時間內不能再生事端才是。”
“嗯。”
“說起來,陰陽魔神無所謂,自然魔神的乾坤鼎可拿到了?此物日後有大用。”
乾坤……鼎?
鴻鈞沉默了許久,久到鴻蒙意識察覺到不對,又叫了他幾聲。
鴻鈞終於翻手拿出一尊小鼎,小鼎上縈繞著自然魔神的靈力,生機濃鬱。
法衣袖中的手攏住方才在乾坤鼎中發現的草梗小鳥,直覺的,鴻鈞不想讓鴻蒙意識看到它。
“……在這。”
鴻鈞開口,眸中無喜無怒。
藏在手心的,那圓滾滾的草梗小鳥沒有了魔神靈力的支撐,安靜地低下頭。
***
須彌山一戰後,羅睺自爆,卻並不算死亡。他的元神散落洪荒,天道有感,承認魔道為洪荒三千大道之一。
自此,洪荒每一個魔族都不是羅睺,又都是羅睺。
魔道不滅,羅睺不亡。
不周山大戰,元鳳隕落於不周山,鳳族再無涅槃重生,不久後消亡於洪荒。
始麒麟向天道發下祥瑞宏願:麒麟出沒,必有祥瑞。天道感念始麒麟以己身氣運彌補洪荒瘡痍,降下功德,麒麟族再現生機。
戰後不久,始麒麟於不周山產下一子,名為四不相,命其為元始天尊坐騎後,隕落於不周山,是為麒麟崖。
祖龍因殺孽過重,因果業力太甚,被三清聯手封印於不周山山脈之下,化作龍脈,永澤洪荒。又因龍族族人與洪荒各族氣運駁雜相連,故放龍族剩餘族人永居四海,子嗣後代非大功德不得修證大道。
五十年後。
準提與接引相繼出世,麵對須彌山的貧瘠荒蕪,兄弟兩苦著一張臉,齊齊將目光落在洪荒其餘方向。
須彌山無靈寶,他們兄弟二人便隻能去往他處搶奪。
他們生於大戰戰場,囊中羞澀,想必洪荒諸位道友定然不會怪罪於他們。
又百年後。
鴻鈞成聖,洪荒天地霞光遍野,紫氣籠雲,震驚四海。
紫霄宮立。
鴻鈞證造化天機道,立道教,分善惡,言五千年後,將於三十三天外宣講聖人道。
至此,道祖之名響徹洪荒。
萬族敬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