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2 / 2)

鷓鴣天 畫七 19937 字 11個月前

() 纖薄得不堪一擊的後背。而與此同時,溫流光猛的發力,數百道鞭影凝為一道,重重落下。

許多人眼也不眨,屏住了呼吸。

溫禾安反手推掌,將那道巨劍打散,而後皺著眉應對鞭影,隻是終究慢了一點。她被餘下的靈浪掃中,身形微頓,雙掌被削得皮開肉綻,鮮血汩汩。

溫流光見狀眼中光芒更甚,她的發辮被打散了,有一根被半道扯斷,上麵纏著的彩色綢緞無聲飄落。

但這場搏擊中,溫禾安先受傷了。

戰鬥和戰爭都是一樣的,講究的是個氣勢,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現在正是溫流光乘勝追擊的時候。

溫禾安卻隻是麵無表情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甚在意地甩了甩還沒止住的血,轉而在寒月的餘暉中站直,看向一品春的方向。

溫流光意識到什麼,跟著掃了一眼。

這一眼,眼瞳裡就映入了火光衝天,信筒飄煙的一幕。

她捏著手裡的軟鞭,瞳仁像貓一樣震縮了下,旋即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一品春確實出了意外。

在溫流光與溫禾安大戰之際,三道鬼魅般的人影閃出來,他們目的明確,直奔那被吊起的十二人。

被留下看押這群人的長老突遇這一幕,隻是一驚,隨後立刻出手,從胸膛裡擠出冷哼怒喝之音:“宵小之輩,果真上不得台麵,淨乾這等不入流的偷襲之事。”

“呱噪的老廢物,這麼多年也沒長進!”

月流二話沒說,輕輕鬆鬆舉著銀月彎刀向前砍殺,她身上自有一股萬事不怕的狠意,年輕氣盛,攻擊大開大闔,一時之間,竟真與那兩位九境纏鬥在一起,一柄彎刀同時攔住了前赴後繼要趕去增援的執事們。

兩位長老冷笑連連:“你以為憑你們兩個,能破開這鎖——”

話音才落,便聽那捆住十二人的巨石之後,傳來爆炸般的炸響,霎時地動山搖,那兩位不出手,隻撈人的沉默人士用靈光罩住了那些受了刑罰,半死不活的人,而在餘震之後,眾人隻聽到一道清脆的聲音。

“哢噠。”

——是鎖鏈掉落在地的聲音。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等外麵的兩位長老回過神,等裡麵隱藏的,號稱是家族派來的那兩位急急趕下來時,那兩位啞巴黑衣人已經在原地開了空間裂隙,隻是眨眼間,就卷著那十二位踏了進去。

月流重重地哼了聲,在裂隙合攏的最後一刻還要提刀反斬三刀,唇齒相碰,看向他們時,眼神厭惡又平靜:“我最討厭自負愚蠢還不自知之人,我家姑娘也是。”

空間裂隙消失在眾人眼中。

剩下兩位長老麵沉如水,他們麵麵相覷,仍是不可置信,聲音粗嘎滄桑:“方才……他們上哪找來的人!”

一位一直在樓裡觀戰那邊,叩開了第八感年輕長老緊皺著眉打斷他們:“不是彆人,是溫禾安的氣息。”

他無比篤定。

可若是如此,現在在和溫流光交手的

又是誰?

不。

毋庸置疑,那才是真正的溫禾安,隻有她能在溫流光手下周旋如此之久。

倏的,這位長老猛的甩袖,厲聲吩咐:“是銘印——快去支援少主!”

漣漪結界內。

溫流光漠然收回視線,她眼皮抽動了幾下,手中紅鞭因為感受到主人暴漲的怒意而不受控製地扭動,她任由這鞭子垂在地麵上,隻抬眼看溫禾安:“這又是你的什麼手段。”

絕對不可能有頂級九境出手幫她。

“一群難堪大用的廢物,救走就救走了,我拿他們有什麼用。”她逐步逼近,和四位蓄勢待發的長老配合著將溫禾安合圍起來,一字一句道:“將你逼出來,才是我的目的啊。”

溫禾安側首看著這一幕,臉上反而輕鬆很多,聽了溫流光的話,她頷首,竟還笑了下:“我知道。”

溫流光臉色徹底陰沉,周身氣勢更為可怖,掌中猩紅長鞭表麵有液體開始流動,它像熔岩,悉數融化,而後一點點滲入她的肌膚。

一條彎曲盤旋的,半數身軀沉入熊熊火海中的紅色巨龍在她身後露出虛影,這道虛影睜眼時,仰頭尖嘯,獠牙森森,如此威勢之下,空氣變得濃稠,隱隱扭曲,好像承受不住這樣的攻勢。

她討厭眼前這人露出這種好像事事都在掌控之中的表情。

她現在還有什麼資格如此,她從來也不配,一個當過階下囚的棄子而已。

若說方才是正兒八經的較量,現在就是化繁為簡,真正的生死之招,這才是屬於頂級九境最強的攻伐之力。

溫禾安溫和闔眼,渾身靈力往她受傷的雙掌上凝聚,因為靈力太過龐大,她才受過傷的手掌因為難以承受而不斷地裂開,血肉翻卷,她不為所動,直至一隻通體雪白,隻有指頭大小的冰雪之蝶出現,方才停手。

冰雪蝶輕輕振翅,停棲在她的指尖,纖塵不染,聖潔無比,溫熱的鮮血沒法給它上色,鮮紅與純白的對撞來得更為極致,有種觸目驚心的美感。

但此刻結界內的人,包括溫流光在內,沒人覺得它美。

因為誰能感受到自它身上散發出來,絲毫不遜於火龍的氣勢與威壓,難以抵禦。

溫禾安手指在半空中朝前送了送,像是在逗弄這隻冰雪蝶一樣。她眼中是轟然下落的火龍,自己卻不甚在意,隻是掃了眼四位長老和溫流光,輕聲問:“先前以多敵少,威風耍夠了嗎?”

裝神弄鬼!

在火龍咆哮著俯衝之時,溫禾安終於將指尖的冰雪蝶送了上去,她垂下眼,根本不在意接下來會有的對撞,反而從袖子裡摸出兩顆晶瑩剔透的靈珠,在掌中盤玩似的轉了一圈,而後猛的反手朝四位長老砸去一顆。

剩下一顆,她拋向了溫流光。

什麼!

被這一擊抽乾了大半力量的溫流光眼皮突然一跳,她感受到不比尋常的氣息,那顆球裡封藏著不遜於冰雪蝶的靈流之力。

她往身後一看。

一堵冰晶牆封死了她的後路。

隻是眨眼間,真的隻是眨眼間,冰雪蝶與火龍同時消散,化為了天穹上墜下的瓢潑大雨,甚至連驚天動地的對撞聲響也沒有。

而四名長老合力一擊,如何擋得過溫禾安巔峰時的最強殺招,猝不及防之下,他們連喊都沒能喊出來,就眼睛一翻,重傷跌落,當場暈厥了兩個。

剩下兩個看著冰球與溫禾安同時朝著溫流光衝去,目眥欲裂,張口要喊,卻隻“哇”地吐出一口血,氣息紊亂。

刺目的靈光將溫禾安兩人籠罩覆蓋。

直到一息後,她們的情形才又複現在眾人眼中。

九州聞名的“天都雙姝”還在扭打,是那種摒棄一切複雜招式,將靈力化作純肉、身力量,拳拳到肉的扭打。

不過誰都看得出來,局勢已經發生逆轉。

原以為是三少主甕中捉鱉,卻不料是吃了一個巨大的,難以預料的虧。

溫流光連連咳血,幾乎是在被動防守,辮子全部散了,一隻手臂被齊根扭斷了,露出森白的骨茬,眼下和唇畔都有淤青,雙目猩紅欲滴,氣息萎靡。

溫禾安摁著她的腦袋往結界地麵上砸,她很少有這麼狠的時候,卻總是被溫流光激出心中所有凶勁。她聲音有點啞,在雨中顯得無比危險,一字一句往溫流光的痛處戳:“你以為今日勝券在握?以為我被你算計一次還會有第二次?”

她隨意地抓起溫流光的發絲,一掌壓在她胸膛前,又折了根肋骨,逼出她鼻腔裡的兩道血印:“覺得今日計劃天衣無縫?想不通哪裡出了問題?以為沒人會幫我?”

“我準時現身,又不肯在陣中與你對戰,轉身就跑,你雖然遲疑,但一慣自負矜傲慣了,不想放過這個機會,必然會追過來。隻要你過來,一品春就失守了。”

“祖母的訓話,你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她狠狠捏著溫流光的下巴,幾乎要把她的下頜骨捏得粉碎,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盯著她扭曲的神情嗤笑:“滿城人都看著呢,你蠢不蠢啊,溫流光。”

一百年的對手,溫流光倚仗著族內支持肆意橫行,她未必了解溫禾安,可溫禾安卻對她了如指掌。

她知道什麼樣的話最能刺激到這位三少主。

話音落下。

被她捏住的下頜開始在指節中咯咯顫抖,溫流光的眼神森寒至極,已經隱隱有變幻色澤的跡象。

她自出生以來,何時、何時如此屈辱過!

溫流光被刺激得近乎神智失守,渾身氣勢奇異的節節攀升,就在她遏製不住將要解開某種桎梏時,卻不期然對上了溫禾安的視線,她在電光石火間意識到了一件事。

——溫禾安最開始明明不敵,明明在那邊順利劫走人質時就能退走,她偏沒走。

——和她想要將溫禾安引出來的目的一樣。

——溫禾安也在等她暴露第八感。

蘿州城內這麼多雙眼睛,眾口悠悠。

陸嶼然和江無雙

也都在(),第八感一旦暴露(),她連封口令都沒法下!

溫流光睫毛飛快顫動,最終死死捏著拳頭,狠狠一閉眼,和著滿口鮮血將那口氣生生咽下,再猛地發力將溫禾安摜倒,臉頰上又挨了一拳。

身後終於傳來長老們的獵空殺意。

溫禾安頗感可惜,她甩開溫流光,站了起來。

和溫流光一樣,方才的冰雪蝶也抽乾了她大半靈力,乏力的後遺症很快就會出現,現在天都的援兵到了,她是時候要退走了。

她煩躁地劃開空間裂隙,平複體內翻湧的氣息。

不知道為什麼。

她左臉那一塊又開始隱隱發癢發熱——明明兩天前印記才消。

溫禾安才踏進空間裂隙裡,就見溫流光猛地撲了上來,在她手背上留下五道深可見骨的抓痕。她披頭散發,目光惡毒得要將她千刀萬剮,卻拚著體內最後一股勁,貼在她耳邊,一字一句宛若泣血。

“你以為家主出事,隻是我一個人的意思嗎?嗯?”

迎著溫禾安震顫的目光,溫流光終於出了些扳回一城的惡氣,裂開的唇翕動,又說了句讓溫禾安渾身僵住,不得不在意的話:“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我究竟給你下了什麼毒嗎?!”

她極儘惡劣:“你猜猜看?”

她不管了。

什麼做沒做過,是不是溫禾安從小一直汙蔑她,往她身上潑一盆盆的臟水也都顧不上了,她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她要刺激瘋溫禾安!

這個晚上,誰也甭想好過!

空間裂隙合攏消散,漣漪結界破開,天都的長老們齊齊奔過來,架起溫流光。

==

城東的庭院裡,彎月如鉤,夜闌更深。

溫禾安出門後,陸嶼然將商淮和羅青山挨個敲醒,讓他們上樓睡。一上樓,才知道,不是在各自房間裡睡,是在陸嶼然的書房裡睡。

書房裡有敞開的窗子,能清楚看到一品春那個方向的動靜。

商淮癱成一團,捂臉虛弱地呻、吟,早知如此,還不如就讓他在下麵睡。

椅子還是椅子,不是柔軟的床。

這除了從樓上換到了樓下。

還有何區彆!

連軸轉了三四天,片刻未歇,陸嶼然也累,不論身體還是精神,遠比身邊橫躺著的兩個更疲乏。此時靠在椅子上,眼睛一閉,深重的困意不管不顧襲來。

他算了算時間,指節微曲,敲了敲商淮癱成泥的椅邊。

商淮茶勁一旦上來,會稍微清醒一會。

但顯然不是這時候。

商淮無意識哼哼了聲,問:“做什麼?”

“我眯一會。”陸嶼然撫了下喉嚨,嗓音透出壓不住的困倦啞意:“亥時五刻把我叫起來。”

商淮哀嚎:“我求你。陸嶼然,你看在我全家都儘心儘力替你辦事的份上,你饒了我——”

陸嶼然打斷他,言簡意賅開出條件:“五十萬靈石。”

商淮微頓,稍微清醒一點了,他估摸著自己的後勁也差不多那時候上來,跟他確認條件:“隻是叫你起來,不是接著乾活?”

陸嶼然已經閉上眼睛,十分冷淡地嗯了一聲。

實際上,也沒到亥時五刻。

他腦袋裡有根弦一直尖銳地繃著,隨著時間臨近,困意愣是被生生壓下去。

陸嶼然在某一刻難以忍受地睜開眼睛,眼睛裡浮現出因為熬得太狠而陸續加深的血絲,膚色更為蒼白,他脊背靠著椅背,掌心攏了下,又鬆開。

他看了下時間,唇線抿得極直,周身氣勢極冷。

良久,他狠狠摁著眉骨,無聲較勁之後,終於妥協了似的,又閉了下眼。

等拽開椅子,站到窗前時,陸嶼然自己都被自己氣得仰頭笑了下,喉嚨無聲震動。

這個時候,還隻到亥時四刻。

亥時五刻,商淮憑借頑強的壓製力勉強醒來時,發現巫山清臒無雙,謫仙般的帝嗣正靠在窗邊,掌中捧著茶盞,眼睫長垂,孤拔勁瘦的身軀在屋裡拉出一道極具力量感的影子。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

不是要眯一會,讓他叫起來?

半晌,商淮朝陸嶼然的背影無聲比了個手勢,心服口服。

陸嶼然連轉幾天居然可以不用休息,不愧是被神殿選中的人。

他可以直接成仙。

真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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