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徐福他看著窗外,表情略有些焦慮。現在已經是秋日天氣漸漸轉涼,身上的傷口處理過也算是沒有了發炎的危險。青年人恢複也快,如今他清醒的時日變得越來越長,但也讓他越來越有些急躁。
夏家村已經很明顯不一樣了,或者說,所有夏家村的人應該已經都不是普通的村民,隻有男人的村落已經全數變為了“黃巾軍”,他都已經足夠小心卻還是被發現了端倪。隻不過不知為何毒打之後他並沒有直接被殺,而是被其中一人給帶了回來。
雖說隊裡的大家都已經被他悉數趕走儘快去找太史慈彙合,同時他也給之後的餘縱留下信息讓他趕緊去告訴姚珞。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餘縱也死活留在了夏家村裡,晝伏夜出不知道在做什麼。
門被無聲地推開,走進門的青年有些擔憂地快步上前,看著徐福的樣子沒忍住還是勸了一句:“都說了少思慮,你都這樣了不忙著養傷,跑不出去的。”
徐福也沒反駁,隻是躺在那邊合上眼睛繼續開始思考。他現在可以肯定姚珞與夏侯淵已經明白夏家村並非“淫祀”而是有黃巾賊作祟,但是他們什麼時候能到?
先行與前鋒之間他們算好有空出五天,外麵太史慈應當已經做好圍攻準備,但是姚珞與夏侯淵未到他們不可能——
感覺到身上的繃帶被斯拉一下扯開,然而就算對方動作再小心,傷口牽連得讓徐福抽了抽嘴角,勉強又睜開眼睛笑了笑:“您這話也有道理,但咱們軍師說過人要是不多動動腦子,和外麵的蘆草有什麼區彆?”
風一吹,就全倒了。
“這樣啊,這話我沒聽過,好像講的也挺對。”
看著手邊居然還有一碗藥,徐福略微睜大眼睛看向對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了外麵細碎的腳步聲。眼前的青年突然皺起眉,轉身難得大聲吼一句後抄起了旁邊放著的長.槍,語氣變得鄭重了不少:“放心,我在這兒你就不會有事。”
“恩公大恩,元直來日必報。”
“那也不用,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外麵已然響起了喊殺聲和哀嚎,聽著就知道應該是濟南相的軍隊已經到了夏家村。前兩波流矢放完弓箭手齊齊退後,村中一共也不過是五六十人,將近一半就直接倒在了村口上。後麵騎馬的兩個人一個看起來麵露凶狠,而另外一個看起來甚至於還像個年歲格外年幼的小姑娘,麵對著已然騰起的血腥味卻沒有絲毫的變臉。
“知道我要說什麼吧。”
“是!”
就在對麵喊殺的時候小姑娘抬起手,鼓聲隆隆響起時衝殺過來的步卒五五散開,為首的矮個持盾衝鋒,將人推倒在地後盾猛然下擊直接壓斷了對方的喉嚨。左右各一人一枚手盾護衛,同時另外一隻手拿著長杆往側麵捅出,直接把最後麵衝過來的敵人往另外一個同樣的五人陣推了過去。
就在那名黃巾賊被推過去的瞬間兩把閃爍著寒光的刀劍刺出直捅對方心窩。他們的五人陣也沒有停留,解決幾個就迅速收刀繼續向前。兩邊甚至於三方互相配合,喊殺聲開始逐漸減弱,到最後留下的寥寥黃巾軍互相背對著拿刀,在看到手持長.槍從房中出來的人時大喜。
“曹賊!你們有本事,就和咱們單挑!!”
“單挑?”
夏侯淵原本還在咂舌於姚珞教給濟南軍的五人陣,聽到這話大喜過望,提著自己的刀直接殺了過去:“好家夥,讓我來看看是誰,居然——”
“不不不,雲並無與夏侯將軍交戰之意。”
提著長.槍的人表情略顯尷尬,轉頭看向那些被捉住的人時甚至於輕輕歎了口氣,對上姚珞的視線時索性把槍往旁邊一放:“你們又何必如此?我之前還總認為黃巾軍不過是活不下去的百姓,然而現在看來……”
“不過是一群以一己之私想要顛覆朝堂,心中毫無憐憫之心的暴徒而已。”
姚珞看眼前這個年輕人似乎不敢說下去,索性幫他把話說完,同時對他深施一禮:“多謝您傳出消息,也多謝您救下元直。”
“這,這倒是不用。”
青年手忙腳亂地回了個禮,看姚珞的年齡更是臉都漲紅不少:“哦對,那位徐元直傷勢尚可,餘子越無事,應該是已經前往下縣提前安排。”
“多謝這位壯士。”
乾脆利落對著他一拜到底,姚珞聽著夏侯淵那氣勢十足的嘲笑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所有人就看著他們的營長嘎得停下,縮著脖子轉頭:“軍,軍師?”
“清點傷員,統籌安排交給你了。領隊前往剩下幾村以點破麵也鬨不了多久,但現在我倒是有點好奇。”
看著眼前已然綁住了的黃巾軍,姚珞也不管他們麵上那種惡意,淡定地抹去吐在自己麵上的唾沫,順手還往夏侯淵袖子上擦了擦,看得那位青年有些想笑:“如今濟南國人人富足,家家有餘糧,而你們卻殺了夏家村全體上下四十八口人,到底誰才是賊。”
“謔,還是個小女兒,年紀那麼小就混在軍營裡,怕不是個浪的。怎麼,要哥哥我——”
“乾什麼,你們彆打他腦袋,打傻了怎麼辦呀,我又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
聽到這種話姚珞反而笑了起來,上上下下看了對方一眼,索性又著重盯著他的臍下三寸語氣揶揄:“俗話說得好,越缺什麼越要什麼,這麼在意我看來你的確不行,好~可憐哦。”
“……”
姚珞也懶得再聊這種沒營養的陰陽怪氣,看著旁邊人已經把人身上的東西都搜走時才上前一步,低下頭盯著他的眼睛聲音冷漠:“屠村的時候你們就應該要知道,你們也有被屠的一天。殺你們五十個不過用了我們這邊五個方陣。我帶來了兩百人,你猜猜看剩下的人去哪兒了?”
“你——”
“你雖然說著侮辱我的話,語氣又格外著急,更有引我注意讓我放過周圍幾人的意圖。盯著說‘曹賊’而非夏侯,看來是和我東家結怨,而非彆人。”
黃巾軍雖然說已經被消滅不少,然而春風燒不儘,總有些許漏網之魚。隻要漢靈帝繼續不當個人,就總有黃巾軍繼續聚攏的時候。
濟南國這個豐年大家都能吃飽,在基數大的情況下再加上曹老板有軍功在今年濟南國的稅還免了,當然是每家每戶都有盼頭。再加上濟南軍操練、曹老板幾條政令下達以及自己對他這位曹青天不留餘力的宣傳,如果要有個民心指標滿分一百怕是直接能上95。
更何況是背靠大明湖、還有魚類資源的夏家村,用典韋的話來說就是吃飽了撐的造反呢?
所以夏家村的人已經沒了,留在夏家村的必然不是普通村民。
“我猜猜看,能夠盯著濟南來,絕對是被我家東家打怕了。不是波才,潁川黃巾滅的太早,東家出力不多。最出力的,應當是汝南郡一帶。”
看著對方的表情隨著自己的一字一句不斷變化,姚珞也並非是害怕,隻是略微退後半步拉開距離免得對方又吐口水。她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那也真是太惡心了:“所以汝南郡一帶被我東家打成那個慘樣,也隻有一個人了。我說的對麼,汝南郡黃巾軍渠帥,彭脫彭將軍?”
夏侯淵嘶了一聲,扭頭看著表情扭曲的彭脫和那個青年一起全傻了:“軍師,你,你怎麼推出來的?”
“妙才你想想,能夠知道妙才你這張臉的會是什麼級彆的黃巾賊?你也就跟著東家去了汝南郡吧?那肯定是在汝南遇上的,地位還不低。”
姚珞翻了個白眼,看著眼前像是已經徹底放棄了的黃巾軍統帥也不出言招攬。夏家村這一場練手已經基本達成了,新兵都上了一次完美的最初戰場,受傷最重的一個人是不小心扭了手腕,其餘不過是擦傷或者太緊張自己把自己劃傷,無人死亡。
這樣的戰損比無論怎麼說都很好看,但是姚珞開心不起來,一點也不開心。
“你殺了整個夏家村。”
“嗬,那又怎樣?”
“不怎麼樣,我本以為你們做樣子好歹也會留幾個女人小孩,然而到最後男女老幼一個也沒放過。我來猜猜,大約是所有人都在你腳下哀求這種感覺很好,對吧?”
姚珞臉上似乎有著淡淡的笑意,然而就是這種笑意卻讓夏侯淵都愣住了。那位青年同樣驚愕,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了彭脫的大笑:“不錯,不錯,好極了,那真是我此生除了當上渠帥以外,最痛快的一天!”
“他們求我,求我有用麼?就和當年我求那些官老爺一樣?有用麼?他們想活下去,我就不想了?”
“嗯,確實沒用。”
“小女娃子我和你說,曹賊不過爾爾,蒼天已死,黃巾當立!”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天下什麼時候才能大吉?所謂大吉又是什麼?跟了黃巾軍能夠搶劫,揮刀衝向最弱者汲取寥寥快感,從而覺得自己是個人——
不,那也並不是人了,不過是弱肉強食的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