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一樣嘛?東家說他能稍微評論下辭藻的隻有我那篇《打金釵》,剩下的全是大白話。我說書又不是說給他們聽的,百姓們聽得懂就行,管那麼多乾什麼。”
“所以,英存你的詩之一道上,大概真實水平是什麼樣的?”
看丁夫人與甘曉月都有些好奇,姚珞憋了一會兒才開口:“我隻能說,讓我寫下來的話還能看看,當你們要我脫口而出,我會讓你們銘記終生。”
哇哦,銘記終生!
丁夫人都心動了一下,隨即立刻開口:“那英存,你說首秋天的詩給我們聽聽,怎麼樣?”
看到兩個人都來勁了的模樣姚珞心虛轉頭,看看天看看地再看著樹葉,總算是擠出了二十個字:“樹梢落葉飄,天上蒼鷹嘯。農人收割忙,田邊青蛙叫。”
“……”
“……”
“你們彆這個表情,這叫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姚珞表現出羞澀的模樣擺擺手,隻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天才了。她本來還想最後一句用“青蛙喊孤寡”來結尾,但這個詞在後世是調侃,現在用不太好而且不押韻,所以就放棄了:“所以我就這個水平,你們覺得怎麼樣?”
“不愧是軍師,不愧是彆駕,果然是銘記終生。”
甘曉月恍恍惚惚地抬起手拱了拱,一時之間腦海裡全是田邊的青蛙在呱呱亂吼。丁夫人飄忽著等曹操回來終於忍不住,幫他換衣服的時候埋怨:“你以前儘使喚阿珞到處乾活,要當年多教教阿珞對韻,還能成現在這樣麼?”
“啊?”
一回家就被老妻埋怨,曹操滿臉懵地看著丁夫人,但十分熟練地認了錯:“對,是我的鍋,我認罰。”
“……就是這樣,油嘴滑舌的,以後不許這麼說。你聽到了麼,今日阿珞做的詩?”
“阿珞居然還會作詩?五言的話那確實少見。”
姚珞評書的定場詩雖然沒那麼爛,但一方麵用的是七言,甚至於偶爾都不拘泥於字數和句式,自己怎麼喜歡怎麼來,曹操覺得還挺有趣味。
“樹梢落葉飄,天上蒼鷹嘯。農人收割忙,田邊青蛙叫。”
給曹操重複了一遍姚珞的五言詩,看到曹操目瞪口呆還喃喃說著“前兩句其實挺好,有氣勢”的模樣氣得丁夫人直接扯緊了他的衣帶:“孟德你再說一遍?挺好??要不是你當年隻讓她乾活,去軍營裡掌軍還天天跑七八裡,以她的文采早就出名了!”
“現在不也挺……”
曹操的聲音越來越小,苦著臉看丁夫人念叨也不再辯駁,隻一味說“是我的錯”,再認真道歉表現出自己聽進去了就行。
曹家其樂融融在休假,袁術袁紹可都休不了。袁術憋屈地在打壽春再占據一塊地盤,不然他這個年都過不了。袁紹則是終於放棄找公孫瓚,盯著曹操和皇帝在的許都不做聲。
在這段時間裡袁紹其實乾得很不順,一方麵是找不到公孫瓚,另外一方麵則是曹操有些過得太滋潤了。雖然他被封了個什麼“大將軍”,但想到何進何大將軍最後是頭被扔出了漢宮,這個“大將軍”怎麼看怎麼讓他膩歪。而且最重要的是,曹操居然都是“曹公”了。
隻有三公能被冠以姓 公的稱呼,他雖然說也可以被稱為“袁公”,可是自從袁術自立稱帝,這個袁公的稱呼就多了那麼點尷尬。
忠於朝廷才會被稱為“公”,袁術袁紹這對袁家兄弟天下聞名,雖然大家都知道兩個人素有嫌隙,可畢竟是同姓一家子,免不了表麵上算尊敬,但背過身就去講小話。
袁術稱帝了,袁紹會不知道麼?會沒提醒過麼?哼哼,袁術之前還那麼想要殺了公孫瓚,不會是公孫瓚知道他要稱帝的事情,想要逃脫去告訴彆人吧?
大眾的想象力是十分豐富的,各種各樣的流言也因此而起。袁紹當然有聽到,麵容扭曲的同時再看著曹操又是“曹公”又是去打宛城拿下荊州門戶又打袁術,不僅沒有被罵還被誇是個忠臣難免有些懊悔。
要是他拿到了皇帝哪還會有那麼多事兒啊?袁術稱帝讓他去,他還能正大光明去打袁術。曹操還能拿下宛城麼?他直接讓曹操來朝拜哢擦一刀就解決了,還用得著這麼麻煩?
之前錯過了皇帝,現在嘛……
許都眾所周知就是個草肚皮,遷都也不過就是個權宜之計罷了。這地方很難守,打過去如果說搶到了皇帝,那他還能和現在這樣頭疼?
而且自己這麼打過去,袁術再在後麵補一刀,曹操他會玩兩麵夾擊,當他不會呢?
至於皇帝這人,有了皇帝之後再廢掉他,自己當皇帝不香麼?
袁紹真的是越想越窩囊,但後悔當初沒有同意去找皇帝也是白搭,隻能把氣再往彆人身上放,然後毫不猶豫決定開春就去打許都。
現在外麵說什麼的都有,他袁紹要是真的什麼都不做,豈不是讓他們得意了?
若是王獒在這裡估計也會嚇一跳,當年他見到的袁紹高大英俊姿容雄偉,哪有現在這種陰鬱且疑心重重的模樣?
但是自從和公孫瓚開始打仗開始袁紹就有些感覺不順,等到公孫瓚跑了就更是如此。而且最重要的是,曹操過得比他好。
“區區太監之後……”
帶著點猙獰一巴掌拍在桌上,袁紹隻覺得越來越窩火。當年的曹操與其說是他好友,還不如說是他的跟班。他的不少朋友裡真要說家世也隻有曹操最低,但他喜歡和曹操這個放浪不羈的朋友玩,也覺得和他玩會有一種自己很厲害的感覺。
早就已經習慣示弱的曹操,雖然小道上會偶爾被他坑一筆,但袁紹並不生氣。而且這種態度反而能夠表現出曹操比他弱,袁紹甚至於可以說還挺樂,就當是在無聊的生活中開個玩笑。
曹操要的是他不要的,拿的是他不想拿的,袁紹一直都覺得這樣的曹操很不錯。但是現在這段時間他才愕然發現,曹操並不是他想的那麼隻能依靠他。
還不如說,他這麼一點一點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已經爬到了自己的頭上。
袁紹知道曹操是有大誌向、而且能力也和自己相差不多的人物。就是因為知道自己如何,他才更加覺得曹操絕對不能放任——
不過曹操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厲害的?
仔細摸著他壯大的軌跡,袁紹更加驚愕地發現自己似乎根本就不能明白他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樣的實力。距離當年打董卓不到十年,可現在的曹操已經拿下了九州中的兗州徐州與荊州門戶,青州的孔融裝聾作啞,幾乎可以說等同於曹操手下。
而另外的幾州就算他沒有,但也相當於在他的指掌之中。呂布有並州軍,豫州牧劉備是曹操舉薦,袁術的揚州被打得七零八落,九州幾乎都已占據了一半。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開始的?什麼時候,曹操有了那麼多地方,他卻渾然不覺?
“姚英存,絕對,絕對就是她!”
想到當年給他做了沙盤的小姑娘,從幾年前開始她大罵孔融一文成名,兗州對著青州徐州的伸手以及後續布置,袁紹猛地咬緊牙關。就算他要去和小皇帝上書,可小皇帝會信麼?
袁術你稱帝也就算了,還坑我!!!
“這個冬天過去,主公要做好打仗準備了。”
就在放完冬假開始忙著過年的時候郭嘉突然找到曹操,表情裡多了點認真:“您得防備袁本初。”
“哦。”
“主公?”
“哦,我防備了啊。”
看著輿圖的曹操仿佛才反映過來,對著郭嘉揮了揮手:“英存昨天來和我說了,還和我說如果奉孝今天沒來那肯定明天來,讓我好好臊臊你。”
“……”
姚英存,你又快我一步!!
看到郭嘉一瞬間扭曲的表情曹操嘿嘿一笑,伸手壓了壓姚珞遞過來的分析歎氣:“不過現在我猜,本初應當是反應過來了。”
“反應過來?”
“嗯,但是他太自傲,又相當於沒反應過來。”
如果要說這世上有誰最了解袁紹,那絕對不是袁紹的夫人,而是曹操。少年時期的相伴最後要走到這一步他不忍,卻也明白不得不做。
“其實我並沒有他想的那麼好,隻要他上書一次,我反而會跌落塵埃。可本初他不會這麼做,因為隻要這麼做,就說明他比我弱了。”
但如果是曹操,他肯定不會這麼做。能讓自己多點成功的幾率不好麼?他就什麼都能做,隻要和大夥商議了覺得能行,那果斷屁顛屁顛去和小皇帝告狀。
“那也隻有對袁本初才能這麼乾,彆人還真不行。”
難得要議事,姚珞坐在曹操右手邊第一位,有些隱晦地打了個哈欠。這兩天她好不容易有找到畫匠給他們一家三口畫畫,還稍微學了幾筆,結果早晨被嗷嗚亂叫的姚小礫喊起床,幾乎可以說是早起傻一天:“可這也是我們的機會。雖說還沒個借口什麼的,但做準備總歸是沒錯的。”
“戰場不能放在許都,得往外拓出去。”
夏侯惇讚同地點了點頭,表情也有些嚴肅。不管曹操和袁紹怎麼打,戰火都絕對不能燒進如今的都城:“而且此戰隻許勝,不許敗。”
“所以咱們今兒個的任務,是要給袁本初的手下們找個風水寶地啊。”
賈詡這話說的所有人都瞪了他一眼,不過確實,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仔細想想,賈詡這小老頭兒說的也沒錯。
“行了行了,看地圖看地圖。”
郭嘉嘟噥著掃了眼手中地圖,又去瞥了眼姚珞注視著的地方。循著她的眼神再逐漸掃著輿圖上的地點,發現她死死盯住的那個縣城確實有些意思。
其縣名為,官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