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九鳳蓋上鍋蓋,接過蒲扇跟婆婆坐到廚房門口,“那您明天去問問大隊長,民兵隊的啥時候回來下地,我也不用在供銷社門口坐著等了。”
自打舉報信那事兒發生過以後,溫九鳳就不願意再跟季天澤他們那些人碰麵。
她知道自己現在不必小心翼翼的,也有了橫著走的底氣,就隻是沒必要。
季天澤那人看她的眼神……怎麼說呢?有點讓人不安,這輩子啥都沒有放慢節奏好好享受生活更重要。
上輩子活了二十三年,有些事她已經習慣了,改了她反而不舒服。
她特彆討厭麻煩,躲起來比麵對更輕鬆的麻煩,她寧願躲開。
除了三班倒的工廠,國家規定都是五點半下班,反正就在供銷社門前看半個小時書,她跟騎自行車的人就碰不著麵,隻要不下雨,還挺舒服的。
民兵隊每年就在農忙過後才會在公社裡呆著,就為了收公糧的事兒維持治安。
隻要等該往縣城去的糧食都拉走,民兵隊的人就散了,各回各大隊,下地掙工分。
“我就是怕你餓得慌,你看供銷社啥時候來桃酥和雞蛋糕,給自己留點。”於婉茹捏了捏溫九鳳的腰。
兒媳婦以前腰就細,現在更細,像一隻手就能折斷似的,渾身上下透著纖弱和柔美。
溫九鳳原先是看起來乖巧又喜人的福氣相。
於婉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越來越把溫九鳳當成親閨女看,她總覺得這樣聽話又安靜,渾身透著股子樂觀和安寧的小丫頭,莫名的招人。
尤其是這會兒,溫九鳳歪著腦袋衝她笑著點頭,不仔細看她那對可愛的小酒窩,從側麵掃過她這窈窕身段,於婉茹都想抱住她搓一搓。
這更彆說是男人了,於婉茹臉上慢慢又掛上了淡淡愁。
她早年的時候也差不多這樣,最知道個中滋味兒,要不是大誌他爹護著,說不定就會被什麼豺狼虎豹給叼了去。
“要不你買輛自行車吧?原先你爸身子弱,都是讓人捎帶去公社上班,現在家裡不缺錢,買輛車往後也方便,騎車來回也不到一小時,冬天日頭短了也不怕。”
溫九鳳遲疑了下,“可我騎得不大好,跨梁不一定能上去。”
她也樂意減少在路上的時間,可她平衡感不大好,女士自行車都騎不好,更彆說現在這種大梁的自行車。
於婉茹也不知道原來的兒媳婦會不會騎車,這時候家裡有自行車的少,都稀罕著呢,摔一回你就彆想再摸人家車了。
她拍了拍腿,“不怕,明天我提點雞蛋去找你娘,讓她有空去縣城找你姐看有沒有票,到時候咱給你買輛女士自行車。”
溫九鳳抱住於婉茹的胳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軟聲撒嬌,“媽你對我真好,等有了自行車,我帶你去公社趕集,休息的時候帶你去縣城看電影。”
於婉茹聽得心動,她還真喜歡這份熱鬨,更堅定要買自行車了。
楊小誌寫完作業,聞到越來越濃的肉香味坐不住,跑出來聽見,趕緊湊過來。
“我也去我也去,嫂子也帶著我。”
溫九鳳逗他,“可是女士自行車沒有前梁呀,你要坐在筐裡嗎?”
楊小誌呆了,“那咋辦?”不是要不要臉的問題,自行車筐盛不下他啊!
於婉茹敲敲他腦門,“你下次考試還考第一,到時候讓彆人捎著你,咱們一起去。”
楊小誌笑了,“沒問題!”考試,他專業的!
說說笑笑的功夫,紅燒肉做好了,掀開砂鍋蓋兒,饞得人直咽口水。
於婉茹和楊小誌幫著盛肉,端碗拿筷子,都放到了屋裡的小方桌上。
這時節外頭蟲子蛾子多,天黑在外頭一點燈全飛過來了,所以吃飯太晚他們都不在門口吃飯。
一家人吃得滿嘴流油的時候,廖凱和陳彥君又擠到了季天澤屋裡。
季天澤從民兵隊員那裡收了塊已經壞掉的手表,表帶子都破破爛爛的,這會兒正對著書,學著修呢。
他上輩子做的是輕工業。
但季天澤很清楚,物化重工業才是走進世界中心的敲門磚,上輩子爸媽留下的書都被燒掉了,這輩子他提前藏了起來。
下鄉他帶來了不少,就天天都鑽研這些東西。
他想重新站在新藍國甚至世界頂端,不想再走老路,有機會當然要多學多看。
“澤哥~”陳彥君叫得很動情。
季天澤反手一塊抹布扔他臉上也很真心,“艸,你惡心誰呢?”
廖凱哈哈笑著竄進屋,“他這是跟溫九鳳同誌碰不上麵,急得慌呢。”
“你還不是天天守村頭路口陪我一起喂蚊子,笑個屁啊!”陳彥君一腳踹開坐在板凳上的廖凱,自己坐下。
廖凱也不跟他急,他年紀比溫九鳳小兩歲,人家未必看得上他,他也不急著娶媳婦。
“我昨天聽大隊裡的人說,溫九鳳同誌最近都天黑才到家。”陳彥君悶聲悶氣道。
黑了天他們要是還在外頭晃,還攔著小寡婦說話,那是等著給人送閒話。
所以哪怕能等,陳彥君和廖凱也不能等太晚,那次隊裡開完會後,一直沒能見著溫九鳳,人家說不定現在都還記不住他們叫啥。
季天澤被逗樂了,咬著根卷煙扯了扯唇角,“人家說不準是在躲你倆,心裡有點數。”
陳彥君抬起頭,眼神複雜看著季天澤。
廖凱年紀小,不服氣憋不住,“澤哥,我咋感覺人家是在躲你呢?”
季天澤動作頓了下,眉梢一挑,咬斷了卷煙,那股桀驁又邪性的勁兒上來了。
“來,仔細看看你澤哥這張臉,再說躲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