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寡婦為了躲人不肯回家,還敢走夜路,她就不怕半路讓人拖到地裡去糟蹋了。
等到了乾休所,季天澤給門口警衛員扔了盒哈德門,“秦哥你讓老陳叔給我留點肉啊,在公社裡忙活一個多月沒見葷腥了。”
其實偶爾菜裡是有肉片呢,可季天澤吃不慣大鍋菜的沒滋沒味兒,沒咋吃好。
警衛員跟季天澤挺熟的,蘭小兵來找事兒那回是季天澤給擺平的,在乾休所的人都跟他關係不錯。
秦哥利落接住煙,手扶著沒有子彈的槍柄站直,“你這動靜老陳叔估計聽見了,你一會兒跟首長直接去食堂就行。”
季天澤笑笑不說話,進了爺爺的屋,就見背著身子下棋的小老頭,像沒聽見有人進來一樣。
他不急著上前。
乾休所的房間跟病房差不多,有兩人間和三人間,季老爺子按級彆是住兩人間。
季天澤跟旁邊另外一個麵色和藹的胖老頭打招呼,“楊伯伯最近腿還疼嗎?這陣子雨多,過兩天我上其他大隊收點藥材,給你做藥包泡泡腳祛濕。”
楊伯伯好笑地看著裝模作樣的季老,“行,你爺爺身子有點虛,前兩天有點貧血,你到時候再收點大棗。”
“行,我聽說隔壁吉成縣盛產阿膠,回頭我淘換點來。”季天澤懶洋洋探頭過去,將季老爺子的象棋‘啪’打出去一顆,隨後笑眯眯靠坐在爺爺的床上。
季老爺子繃不住了,氣得回頭就給他一腳,“你個臭小子!觀棋不語你不知道啊!”
“那我也沒說話啊。”季天澤在爺爺麵前,向來冷漠的丹鳳眸中漸漸有了溫度,顯得他渾身都帶著那麼點風流滋味。
爺爺上輩子吃了太多苦,死的也太早,還拚了命給他留下站在頂端的資本。
這輩子季天澤把老頭兒給救下來,隻要爺爺能長命百歲,怎麼他都慣著。
可季老爺子感覺不到孫子這份孝心,他快要被季天澤氣死了。
“你是沒說話,你就是放著狗臭屁動了老子的棋!”季老爺子起身去找自己的拐棍。
“瞧你渾身這浪蕩勁兒,我乾脆打死你,省得你讓人舉報,丟人丟到季家祖墳上去。”
楊老:“……”老子剛他娘給你吹了虛,你就彪起來了。
“啊,疼。”季天澤挨了兩下,不走心的給爺爺個麵子。
他不怕爺爺這虛了扒火的生氣,胳膊枕後腦勺上解釋,“舉報信是有知青嫉妒你孫子太爭氣,胡說八道的,要不革委能放過我?”
他還咧著嘴笑,“我放狗臭屁,那您成啥了?我不許您這樣說自己。”
楊老:“……”他忍不住了,轉身出去笑。
季老爺子實在拿這油鹽不進的臭小子沒辦法,隻能乾瞪眼,“那沒影兒的事,人家知道你是個混不吝,還敢平白造謠得罪你啊?你肯定是跟新民大隊的那個女同誌有點啥,你給老子說句實話,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您想啥呢,我一個大好的童子雞青年,還能想不開去看上個寡婦?”季天澤嗤了聲起身,“我餓了,讓老陳叔給我留了肉,咱們趕緊吃,吃完我還回去有事兒呢。”
季老爺子還想多說幾句。
這臭小子都二十了,再過兩年彆說寡婦,帶孩子的都不一定看得上他,偏偏他還挺看得起自己,不知道自己在附近老百姓那裡的名聲。
季天澤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摟著老爺子肩膀往外走,“哎呀您就彆操心了,等將來您肯定有孫子抱,咱老季家不會沒人燒紙的。”
雖然這時候不允許上墳燒紙,畢竟是民族幾千年來留下的習俗,大家暗地裡總會給偷偷燒點東西。
季老爺子被季天澤這話安撫住了,孫女他也不嫌棄,他最怕家裡最後沒了人,早死的兒子兒媳和孫子就再也沒人能記得。
“彆讓爺爺等太久,爺爺這身子骨也不知道……”
“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爺爺放心,您命長著呢。”季天澤拿饅頭堵住老爺子的嘴。
季老爺子:“……”
食堂裡聽見的都噗嗤噗嗤笑,每回季天澤來乾休所,食堂裡就特彆熱鬨。
彆看季老爺子嘴裡罵罵咧咧的,唇角上揚的弧度卻一直沒下來。
乾休所是有關門時間的,所以季天澤不能久留,吃完飯說好了過幾天再來,他給老陳叔留了錢和糧票,就小跑著走了,沒給老陳叔拒絕的機會。
回去可以不用再走原來的道兒,天一黑沒人看見,季天澤以前都是從後山的峭壁爬上去,下個坡就是新民大隊。
但季天澤走到那峭壁旁邊,不知咋的,突然就想起溫九鳳來。
說實話,那天溫九鳳蒼白著一張臉站到峭壁旁,他打牙祭肯定要注意周圍,早看見了,做好了救人的準備。
誰知道那小寡婦晃了晃身子,沒等他伸手,扭頭又自己下來了。
隻可惜沒掉下峭壁,卻從坡上滾了下去。
他被這反轉打了個措手不及,好在反應快,跑在溫九鳳前頭拉住她,才會衣裳那麼亂。
這樣說起來,他等於救了這小寡婦兩回!
她要是躲他,那就不隻是白眼狼,還眼瞎!
季天澤頓了頓,腳步一轉又沿著原路回去了,走著走著就跑起來。
他是個善良的人,對這種小沒良心的瞎子,他得讓對方知道知道厲害才行!
溫九鳳走到新民大隊時,天已經黑透了。
她碰上了個挑著扁擔換豆腐的,自己家做的豆腐,走街串巷換點豆子和糧食。
溫九鳳借口去取糧食,找沒人的地方從空間往外拿,耽誤了點時間。
這會兒她走路不免就急了點,怕回去太晚於婉茹擔心。
因此她沒注意到,路旁的地裡已經有膝蓋高的玉米杆輕輕晃動著,偶爾露出個獵豹似的身影,悄無聲息,越靠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