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神殿的溫饒, 反複洗了好幾次手,阿諾問他的時候,溫饒一臉嫌惡的說, 自己是碰到了什麼臟東西。阿瑞斯的‘東西’,可不就是臟東西嗎?
阿諾以為是他不適應那種地方臟亂吵嚷的環境, 心中生出了一種為什麼要帶神官大人去那種地方的自責來。
……
因為國王病重, 王妃和希爾曼這個王儲之間的鬥爭, 也正式打響了。王妃不惜一切的從希爾曼手中搶奪權力, 連一開始, 本來應該交給希爾曼去做的事, 她也一概搶到了自己手中。其中有一件就是向奴裡安開采礦脈的工人,運送糧食。
奴裡安是一個相當缺乏資源的國家,他們的發展,依賴於附屬國的供給。在被他們打敗的羅蘭, 桑弗斯的上供下, 奴裡安日漸強大, 但為了更長遠的發展, 奴裡安一直沒有停止對礦產的開采。根據國王的命令, 早在多年前,他們就平民中,征集出了一些開采礦脈的工人。那些工人被送往離奴裡安幾十公裡的山脈中去開采礦石,但能投於生產的礦石的稀少和開采環境的惡劣, 讓工人的死亡率居高不下。尤其到了夏季,深入地底去采礦的工人, 一半會因為悶熱死在地底。雖然奴裡安很繁榮,即使工人們死亡,也能新征集出足夠的人手繼續投於礦石的開采中,但為了保證其他工人的勞動力,身為王子的希爾曼,每到夏季都會去往那裡,在為其他人送去物資的時候,將死去工人的屍體,帶回奴裡安,交給他們的家人們。
因為奴裡安信奉的神靈,工人們並不畏懼死亡,對他們而言,肉體的死亡,讓他們的精神能得以在神靈的樂園中得到永生。王族給他們家人以慷慨的救濟,且引領他們的屍體回歸故土,還活著的工人,絲毫不會因為死亡而怨恨國家,並且會感恩戴德的更加努力工作。
希爾曼並不喜歡這種工作,每年這個時候前往山脈,麵對一大堆屍體,他的心情都會相當複雜。而這一次,王妃竟然將這樣的差事,從他手上搶奪過去了。
“國王病重,希爾曼就好好的留在王宮裡陪著他吧。至於向工人運送糧食的事——”王妃說著,看向了自己身後的神官,她的神情一下子變的溫柔起來,“就交給神官大人吧。”
希爾曼雖然知道王妃搶來這樣的差事,不會親自前去,但他也沒想到,王妃會讓自己最信任的神官親自過去。
“山脈那邊並不安全,神官前去那裡,可能會不太安全。”如果是彆人的話,希爾曼絕對不會開口提醒。
王妃把這句話,當成了希爾曼的不甘,“我會派自己的親信,和神官大人一起前往的。安全的問題,就不用希爾曼王子擔心了。”
希爾曼因為自己剛才的話,也有些懊惱。他在做什麼?這個時候,他不該祈禱讓這個神官,在路上受傷嗎?沒有了他,王妃就不會像現在這麼不好對付。
看著希爾曼沉默的退了回去,王妃心中湧出了一種得勝的感覺。
她從桑弗斯嫁過來的時候,因為年輕,沒少在希爾曼的母親身上吃到苦頭,現在希爾曼的母親已經亡故了,她也終於熬出了頭,為了以前的報複,還是以後的籌謀,希爾曼都是她的仇敵。
“神官大人覺得怎麼樣?”
溫饒其實剛剛一直在走神,聽到王妃得意的語氣,就差不多知道是她又從希爾曼手裡,搶來了什麼好差事,附和的點了點頭,“一切都聽從王妃的吩咐。”
希爾曼深深的看著溫饒,最近王妃和他對立的越來越嚴重,那個一開始選擇中立的神官,現在已經完全傾向於王妃了。他都已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他了。
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情,希爾曼離開了宮殿中。
王妃看著他的背影,得意的向溫饒說道,“就像這樣,我要把國王賦予他的權力,全都搶奪過來。”
這個事情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所以溫饒也沒有提出異議。
到出發的那一天,王妃果然將自己的親信派給了溫饒,溫饒卻怕王妃將親信派給自己之後,自己在王宮裡,受到希爾曼聯合他那幾個弟弟的打擊,所以強行留下了一半的人,“比起我的安全,王妃在王宮裡的境遇更加重要。”
結果當然是王妃又感動的稀裡嘩啦,如果不是周圍還有人,她都恨不得上前抓住溫饒的手了。
“神官大人,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溫饒點了點頭,轉身坐上了象車啟程離開了。
溫饒本來以為這一次就是最簡單的運送糧草的事,而希爾曼說的危險,最多就是些不入流的盜賊山匪一類。他帶了幾百個王妃的親兵,根本不需要懼怕那些人的。他在前往的時候是這麼想的,並且這一路,也像他預料的那麼輕鬆容易,他們到了礦脈,將帶來的糧食送給了工人們,並且溫饒又以神官的身份,為他們賜福。工人們比受到希爾曼的鼓舞更加激動,揮舞著拳頭,乾勁滿滿的又要開工。
溫饒覺得這種差事太簡單了,對他來說完全就是出來度個假,但等到親兵們,從礦洞裡拖出一具一具都已經腐爛的屍體時,溫饒差點沒被惡臭熏的吐出來。
“怎麼會有這麼多死人?”溫饒問身邊的親兵。那些人明顯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了,他們滿不在意的說道,“今年死的人,已經比往年少了很多了。”
一具具麵目全非的屍體被運送出來,溫饒實在忍受不住了,找了個借口,去了僻靜的地方嘔吐。
他知道奴裡安沒有人權,希爾曼是這堆人中,唯一一個提倡平權的王族。讓他來繼承王位,無論是對於奴裡安以後的發展,還是這些平民的未來,都是好事一件。但是……
嘔吐了半天的溫饒,扶著樹乾直起了身體。
如果王妃成了奴裡安的女王,他會做的比希爾曼更好!
這樣一想,溫饒的心裡就好受了不少,但是陡然間看到這麼多屍體和神靈的狂信徒,他心裡是翻江倒海的難受,不想正視那些腐爛的屍體和那些工人乾癟卻精神奕奕的麵孔,溫饒獨自乘坐象車,往奴裡安的王城疾馳而去。
如果說一開始,他隻是為了自保,那麼現在,他想要拯救那些被王權壓榨肉體,神權禁錮靈魂的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