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靈當然不知道如何治好百裡溪所謂的隱疾,事實上它對於自己的主人使人如何得了隱疾更加感興趣。
花玥在它腦門上彈了一下,掃了一眼混亂的祭壇周邊,隻見百裡戰這時候已經醒來,正用渴望的眼神看著她。
直覺告訴她,這個貪心的帝王肯定沒安好心。
果然,是夜,她正在為百裡溪想辦法治療隱疾的時候,百裡戰突然派人來請她。
花玥皺眉,“找我做什麼?”
那內侍用崇敬的眼神看著眼前如同神女一般的紅衣少女,道:“奴婢也不知道,大王隻是勞煩仙師去極樂殿一趟。”
百裡溪道:“姐姐若是不想去,便不去。”
花玥道:“還是我看看吧。”
百裡溪在那內侍官驚訝的眼神裡走到她麵前,蹭了蹭她的前額,“我等你回來。”
花玥又在那內侍官驚訝的眼神裡點點頭,“走吧。”
*
極樂殿是整個王宮最華麗的宮殿。
花玥隻見裡麵金碧輝煌,柱子上鑲嵌著各種各樣的各種高級靈石,折射出一種璀璨奪目的光,就連地麵上鋪就的大理石也比彆處的要光亮許多。
而這間宮殿的主人正坐在上首黃金打造的龍椅上哭泣。
他已經不在著道袍,身上裹得嚴嚴實實,臉上縈繞的紫黑之氣也已經消散,露出本來麵目。
那是一張潰爛了半邊臉的麵容,隻是月照已死,所有的詛咒已經消失,也不再接著腐爛。
花玥不明白他找自己做什麼,就站在大殿之下等著他哭完。
大約等了一刻鐘,花玥等得不耐煩了,轉身就走,他這才著急忙慌叫住她。
“仙師留步!”
花玥回過頭來,“你找我可是有事?”
上首的君王一點兒也不介意她的態度,哽咽:“仙師,寡人擁有這世界上最好的絲綢,象牙,珠寶,蜻蜓眼……
花玥不解,“你想表達什麼呢?”
“寡人擁有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寡人擁有的生命卻十分有限,”國王哭的紅腫的眼睛裡透出一種瘋狂的光芒,“寡人想要活下去,求國師救救寡人!隻要仙師能過把我變回正常人的模樣,我願意與仙師共享羽人國的江山!”
花玥冷眼看著上首的國王,想起他為了自己能夠長生不老,居然把自己的兒子拿去獻祭。
那個初見時奄奄一息,後來熟悉之後總愛捉弄人有些調皮的美少年,這輩子就隻能坐在輪椅內。
人類真得貪婪到可以沒有骨肉親情嗎?
不過,這不是她該管的事情。
她冷冷道:“這世上凡事自有定數想要借助邪術逆天改命,最終隻是虛妄一場。你的命,彆人的命,亦是命。”
她說完,看也不看追上來滿臉絕望的貪婪者一眼,轉身走出這充滿著人間罪惡的宮殿。
*
“主人,這世上的人大多都如這個王一樣貪婪嗎?”鏡靈一臉不解。
花玥搖搖頭,“我不知。”
她話音剛落,隻見頭頂又響起一道驚雷,直直朝著她麵門打開。幸好她躲得及時,不然直接就被劈成渣。
她驚魂未定的看著地上的坑,還沒說話,緊接著又有幾道雷朝她劈來。
她一路閃躲,地上被劈出一個個大坑。宮裡的守衛們皆一臉震驚的看著才救了他們性命的紅衣仙師被雷追著跑。
鏡靈也跟著四處逃竄,大叫,“主人,報應不會真得來的這麼快吧!”
*
紫辰殿內。
站在院子裡等人的百裡溪眼見著又有一道雷劈下來,神色一凜,伸手指向夜空。
原本要劈下來的雷在他的引導下,直直朝著宮苑劈來。
隻聽嘭一聲巨響,地上瞬間被砸出一個一尺深的大坑,裡麵還冒著白眼兒。
他這才收回被鎮得有些發麻的手,神色凝重看著星辰遍布的夜空。
原本以為真是她因為逆天改命遭到天譴,可是此刻看來,倒像是在渡雷劫。
話說,她到底在渡什麼劫?
好在看著也不是真正渡劫的時候,應該隻是試探而已。
隻是這個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傻女人,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渡劫吧。
果然,人還沒進門,他就聽見那隻喜歡八卦,最愛嘰嘰喳喳的鏡靈在那兒嘀咕,“主人,一定是因為你逆天才招報應了。”
百裡溪眼裡閃過一抹笑意,聽著動靜迎上去,一把撲了個滿懷,不等她推開,把她牢牢圈在懷裡,道:“姐姐你回來了,方才有雷朝我劈來,嚇死我了!”
他話音剛落,眼前的少女果然轉移注意力,掃了一圈宮苑內,大驚,“是不是你又亂說話遭報應了!”
百裡溪:“……”
這個笨女人!
可還不等她說話,眼前的少女一臉鄭重的說道:“百裡溪,我該走了。”
百裡溪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姐姐不是信誓旦旦的保證要替我醫治好隱疾嗎?”
他話音剛落,一直盤桓在她頭頂的鏡靈驚道:“主人,你又跟彆人亂保證!”
花玥瞥它一眼,“我經常做這種事?”
鏡靈重重點頭,“很多次!”
*
於是接下來幾日花玥想儘辦法都沒能醫好百裡溪的隱疾。
可不管是施展什麼法術,他都說自己毫無感覺。
試到最後,少年神情蔫蔫的躺在床上看著她,“姐姐,我這輩子恐怕好不了了。你走吧,彆管我了。”
花玥有些於心不忍,可私心覺得著實不是什麼大毛病。
她想了想,道:“實在不行,就算了。我替你想辦法醫好腿,你看好不好?”
少年生無可戀的看著頭頂的鮫紗,長長歎一口氣,“姐姐自己看著辦吧。”
花玥把他修長的腿放平,手點在他腿上,凝神閉眼,源源不斷地往他腿上輸入靈力修為。
靈力可以在關鍵的時候救命,想必醫腿應該也沒問題。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她停下來,睜開眼,道:“你試一試行不行?”
床上的少年眉頭緊皺,像是在嘗試抬腿。可是他額頭滲出汗來,腿依然毫無動靜。
“不可能啊。”花玥在他腿上用力按了一下,可床上的少年毫無反應。
花玥道:“可能不夠,我再來。”
床上的少年一臉信任的看著她,“辛苦姐姐了。”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
床上的少年這時信心百倍的看著她想要扶床下去,誰知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花玥大驚,伸手去扶他,他搖搖頭,扶著床沿坐在那兒好久沒有動彈。等再次抬頭時,他濕漉漉的眼眸微微有些泛紅,“姐姐,對不起,還是不行。”
花玥看著眼前脆弱哀傷的少年,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咬牙,“再來一次。”
如此反複試了幾次,花玥耗費了足有百年的靈力都沒能使少年站起來。到最後,她都不忍心看他失望的眼眸。
兩人坐在地上背靠著床沿一時無話。
少年突然道:“姐姐一定要走嗎?”
花玥不明白他問這話什麼意思,肯定的點點頭。
他頓了頓,道:“姐姐要不再試最後一次,說不定就好了。”
花玥原想著算了,再試一次又失望一次。可是看著少年一臉期待的眼神,隻好再一次試著往他腿上輸入靈力。
這次不知過了多久,等花玥睜開眼睛的時候,外麵天色暗沉,已經入夜。
她其實心中已經不報希望,可還是說:“要不,你試試?”
少年這次扶著床沿緩緩的站起來,在花玥緊張的眼神裡邁出左腿。
緊接著是右腿。
然後,他鬆開她的手再一次試著向前跨了一步。
“可以了!”他回頭,一臉激動的抱著她,“姐姐,我的腿竟然好了!”
花玥也跟著高興,“太好了,我終於可以走了!”
她話音剛落,抱著她的少年鬆開她,怔怔看她一會兒,擠出一抹笑意,“那我今晚給姐姐踐行。”
*
當天晚上,百裡溪果然叫禦膳房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尤其是她最愛的那道甜點,做了三盤。吃到最後,花玥撐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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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裡,她吃得太飽實在睡不著想要去院子裡散散步,誰知才走出門口,就被人用東西砸了一下。
她抬眸一看,隻見百裡溪正坐在屋頂上。
他揚了揚手裡的酒壺,“姐姐,上來飲一杯如何?”
花玥並不飲酒,見月光下的少年神色似乎有些憂鬱,想起前幾日那個為了長生想要把自己兒子拿出去獻祭的國王,想了想,飛身上去坐在他身邊。
“你坐在這兒乾什麼?”她問。
少年楞了一下,隨即把頭放在她肩膀,吸了吸鼻子,“心情不好。”
果然是在難過啊。
花玥想起旁人安慰人的樣子,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
“姐姐是在安慰我?”少年抬起頭,漆黑的眼眸亮晶晶的。
花玥點點頭,“安慰你,好些沒有。”
“可安慰人不是這樣的,”少年突然伸手把她抱進懷裡,在她耳邊噴灑著熱氣兒,“這是我們人類安慰人的方式。。”
原本想要掙脫的花玥沒有動。
大約過了一個鐘,抱著她的少年似乎還沒有鬆手的意思。她正要推開他,突然又聽他歎息一聲。
“姐姐,我的隱疾是不是再也好不了了?”
花玥也不知道,但是這一次她沒有再保證一定醫好他。
她要走了。也已經儘全力醫好她的腿了。
她覺得腿應該比那兒重要。
少年顯然不以為然,將她抱得更緊,“姐姐,你答應說要給我醫治的。”
他不等她說話,又道:“姐姐願意以己身渡萬靈,何不渡一渡我這可憐人。”
花玥覺得他說得確實是這個道理,問:“如何渡?”
少年這時鬆開她,星辰一般璀璨的眼眸看著她,捉著她的手放在身下,喉結上下滾動,“這樣渡。姐姐說不一定替我揉一揉,我就真好了。”
他說完,原本以為眼前的少女又會像那般捏自己,誰知她居然沒有。
她神色如常,若有所思,“這樣真能救你?”
他愣了一下,道:“即便是這樣,姐姐也願意渡我?”
花玥算著自己明日就要走了,心想若是能這樣醫好他,也未嘗不是好事一樁。
她點點頭,“願意。”
她話音剛落,原本還可憐兮兮的少年冷笑,“姐姐不是成過親嗎?難道不會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夫君?”
花玥搖搖頭,“這跟他們有什麼關係?我渡你是我的事情,更何況,他們都死了啊。”
百裡溪:“……”
他輕哼一聲,捉著她的手動了動,眼睛卻緊盯著她的眼眸。
可眼前的少女淺褐色猶如琉璃一般清澈明亮的眼眸裡什麼也沒有,反倒是映進他一張有些氣極的麵孔。
他冷靜片刻,莞爾一笑,“姐姐這樣看著我,我怎麼好意思,不如姐姐閉上眼睛可好?”
她眼神裡流露出戒備。
他在她頸窩親昵的蹭了蹭,“姐姐放心,我保證不會舔你。我以百裡一族的名義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