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源也聽著,如今薑姒可是府裡寶貝疙瘩,可不能委屈了。
於是,薑姒將早已經想了有一陣的話,說了出來:“女兒與母親在去莊子途中,停留柳鎮,原以為帶著郭嬤嬤省事,她是忠仆,哪裡想到女兒遺失了一副紅珊瑚耳墜。旁人那裡都搜遍了,一個沒有,女兒著人問了,說在郭嬤嬤手裡見過…”
郭嬤嬤資格再老,那也隻是府裡的下人,怎能私拿主子的東西?
薑源眉頭一皺,看自己女兒有些吞吞吐吐說不上來,
也知她素性不是很會來事兒,這事當不會冤枉了人。路途之中有多苦,薑源其實猜得到一二。他心中有愧疚作祟,便不敢再多問什麼,隻道:“姒丫頭的意思是?”
“女兒想,郭嬤嬤跟在娘身邊這麼多年,竟也做這樣偷雞摸狗的事情,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麼私心?”
薑姒這一計狠著呢。
外頭衛姨娘沒敢走遠,挪著步地聽。
薑姒又道:“合該好好地查她一查,我娘沒身子的時候不要緊,如今懷著孩子,可不能留這樣手腳不乾淨的在身邊。”
周氏一副驚訝模樣:“竟還有這樣的事?”
於是薑姒起身蹲跪下來:“原不該告訴娘親,可畢竟是您身邊的人,女兒也…”
一拍桌麵,周氏麵色顯然不好了,可又看見薑源在,歎了一口氣:“老爺覺得…”
薑源也是當官的,雖隻管鴻臚寺,不是什麼緊要處,卻也有幾分官威,隻一擺手道:“查!好好查查!姒丫頭的東西也敢拿!反了天了!”
薑姒要的就是薑源這一句話,她道:“那此事女兒處
理了吧,我娘有孕,父親陪著我娘便是。”
“姒丫頭也大了,能自己掌事也好。”薑源琢磨著,回頭得叫衛姨娘把中饋交回來,讓姒丫頭掌著,畢竟往後姒丫頭要進寧南侯府,他笑道,“你有孝心,便去吧,有事兒與升福兒說,那些個狗奴才發落了便是。”
上麵的老爺們一向懶得管事,也不覺得兒女們會哄騙他。
薑姒終於退下,出了院子,便看見了僵硬站在外頭的衛姨娘。
“姨娘還沒想明白簽文的事嗎?那便慢慢想吧。”
衛姨娘聞言,夜裡頭打了個寒戰,終於算是明白了:郭嬤嬤那個賤蹄子果真是出了岔子!
隻可惜,這時候已經晚了。
在老太太那邊,衛姨娘就被簽文之事再三打臉,這會兒挽回都來不及。
這一個晚上,郭嬤嬤屋裡被人翻了個底兒朝天,不僅找到了薑姒的耳墜,甚至還找到了一些周氏的東西,都不是周氏賞給她的。這樣一來,府裡哪裡還容得下這個刁奴?
晚上沐浴完,薑姒穿著白色的中衣,下麵是淺碧色的燈籠褲,一手攏著自己濕潤的頭發,坐在妝鏡前,盯著鏡中人。
外頭郭嬤嬤的慘叫聲傳入她耳中,“四姑娘你如此出爾反爾,反複無常,不怕死後下地獄嗎?!四姑娘…”
“大晚上地吵得厲害…”薑姒不為所動,隻對紫檀道,“叫人堵上她的嘴再打。哪個青頭辦事,這點規矩都不懂?”
紫檀心有戚戚,聽了薑姒的話,出了門才發現自己兩股戰戰。
若她與郭嬤嬤一般,等到無路可走時再選擇投誠,怕是現在趴在春凳上被打得皮開肉綻的,便成為自己了。
八珍這邊還有些怕,怯怯看著薑姒。
薑姒從鏡子裡瞥見,便笑:“可是疑惑我先頭收下了投誠,現在又立刻翻臉處置她?”
八珍點了點頭,大眼睛看著自家主子,又覺得她身量纖纖,手指壓在妝台上,根根蔥白晃人眼。
於是,薑姒淡淡道:“最不可信,三姓家奴牆頭草。寧殺錯,不放過。”
冤死?
那就冤死好了。
她撿了牛角梳,將頭發梳好,便進了櫸木拔步床上躺下了。
次日起來,人說郭嬤嬤被人打得奄奄一息。
薑源身邊的升福兒來請薑姒示下,薑姒便道:“好歹也是跟了我娘一場的人,也莫薄待了她,送幾兩銀子當路費,送她回老家吧。”
於是升福兒下去辦事,郭嬤嬤才回了薑府沒一天,三心二意,什麼榮華富貴沒撈到手,便又被人送走。
人人都當她是走了,可被打得那樣慘,回去沒幾日便死了。
薑姒聽見消息,也不當一回事,隻有衛姨娘嚇得好幾天沒睡好覺,聽人說是做了噩夢。
一直等到中秋過了,衛姨娘整個人才好了起來。
薑姒也收到了一封新的信,是由侯夫人轉交的,還是傅臣。
信上是他遒勁字跡,沉穩有力,像是他整個人,滴水不漏,力求完美。
“小瑤池會?”
薑姒嘀咕了一句,倒是想起來了。
每年中秋過後七天,在京西明覺寺附近便有一場小瑤池會,算是整個大晉朝的盛會,多是年輕男女去,甚是熱鬨。不過薑姒前世今生都不曾去過,倒是也有些好奇。
信上傅臣便是詢問她去是不去,又問她是否看了詩集。
薑姒想起被她扔在角落裡的詩集,一時躊躇,又去翻了出來,隨手一翻,傅臣的詩隻有這一首,後麵是謝方知的。
“…滄海螻蟻何足道?卷土重來千裡堤。”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卷土重來?
這謝乙,有毛病吧?
薑姒信手一翻,後麵的詩又是寫這個姑娘美,那個姑娘妙,頓時哂笑,複將詩集扔在一旁。
外麵送信的趙百知道薑姒收到了信,便馬不停蹄趕去了芳錦樓,樓中琴音漸漸,香氣嫋嫋。
傅臣與幾位好友聚在一起,正襟危坐,一掃眼見趙百回來,便一抬眉:“送到了?”
趙百躬身:“已送到了。”
點了點頭,傅臣一擺手,趙百便退下了。
謝方知也見了,知道是傅臣又哄姑娘了,便飲一杯酒,看前麵起舞的絕色舞娘一眼,卻興致缺缺,歎道:“長太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