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蘭人緣雖然不好,可不是薑姒這種一無所知的,她有的是消息。
因著平時會粘人,討自家老爹歡心,所以經常能從冷麵馮禦史嘴裡知道很多消息,甭管有用沒用,馮玉蘭都記著,偶爾一說還能當成了談資。
今天她說的這一句,卻是叫薑姒忽然注意了起來。
不過…
魏王蕭縱,這也太老了。
仔細一想,全京城還是沒個合適的人。
不過理過一遍,心裡也就順當多了,薑姒索性不去想,船到橋頭自然直。
她回轉神來,繼續看眾人玩骰子。
沿湖廊樓下已來了不速之客,躲也躲不開,薑姒索性老神在在地坐著。
今日的和靖公主是好好打扮過的,平日裡也看不見傅臣人,即便寧南侯府與皇族親厚,可也沒到能隨意出入後
宮的地步。可偏偏和靖公主就喜歡上傅臣了,為著這一樁事跟皇上說過好多回,偏偏前幾日傅臣傷了她的心。
這會兒蕭縱與他侄兒蕭祁隻在和靖公主後麵走,一個背著手,一個搖著扇子感歎。
搖著扇子的是蕭祁,指著前麵和靖公主道:“五妹這樣的性子,傅世子怕是不喜歡吧?”
蕭縱則道:“她是公主,難免驕縱一些。”
說話時候,他唇角彎曲的弧度可以忽略不計。
和靖公主一路上了樓,她也不拘什麼男女之彆,本朝風氣也不與前朝一般腐舊,更何況她乃天家貴胄。早探聽得傅臣與朋友們在正對著瑤池半月台的廊樓小閣之中,和靖公主便直接朝著那邊走去。
後麵的蕭縱與蕭祁頓時一起皺眉起來。
蕭祁猶豫了一下,轉身問道:“皇叔,咱們…”
“怕那丫頭惹出什麼事來,回頭皇上要給排頭吃。”
蕭縱心下對這個侄女兒並不喜歡,隻是礙於皇帝的麵子,還要好生地照看。他素來隱藏心思極深,表麵上看不出分毫。
隻是蕭祁自然知道忌憚他這個叔叔,聞言也隻能跟了
上去。
三個人前後腳地入了屋,屋內眾人連忙起來拜見。
原本還算是爽朗的和靖公主一看了傅臣便臉紅心跳,話都說不出兩句來,在侍從安排下落了座,竟然默無聲息。
蕭祁覺得好笑,不過當場這麼多人也沒戳破,隻舉杯道:“今日躬逢盛會,無意叨擾得幾杯,還望諸位不怪罪,蕭某先乾為敬。”
說罷,便是一杯酒入喉。
眾人連連稱讚好酒量,蕭縱但不言語。
席間謝方知瞥了蕭縱一眼,又掃了七皇子一眼,也不說話。
眾人都知道和靖公主傾心與傅臣,而傅臣見到和靖公主來了,心思也不那麼美,麵上看不出任何的異狀,可那握著酒杯的手指骨節卻有些微微的發白。
“七殿下與魏王殿下雅量,愚等不能及。”
“傅世子客氣。”
蕭祁笑了一聲,掃一眼眾人,大多都是知道名姓也見過麵的,唯有旁邊一個瘦弱蒼白的年輕人有些奇怪,似乎
不曾謀麵。
不過表麵上蕭祁也不能表示出來,隻道:“傅世子不為我與皇叔介紹一下在座名士?”
這本是禮節,可傅臣並非喜歡在這種事情上多言語的人,遂有謝方知將酒杯一放,便道:“七皇子殿下有所不知,咱們傅世子生來不愛說話,看樣子隻能我來與諸位打點。”
語畢,便一一介紹起來。
輪到薑荀的時候,蕭祁著重看了一眼,蕭縱也抬起頭來。
薑荀起身:“小人薑荀,草字不藥,見過二位殿下。”
這表字卻是奇了。
蕭祁道:“此字…”
薑荀接話:“不藥而愈。”
於是眾人恍然。
薑荀病體纏綿,一望便知,如今這樣一說,倒叫人唏噓感慨起來。
眾人正自寒暄,眼見得日頭快要斜下來,外麵忽然起
了煙火,遠遠便聽見人喊“陛下賜字,大晉萬福”。
所有聽見的人俱是一頓,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來,就朝外麵走去。
每年小瑤池會與過年差不多,甚至更為隆重,所以有時候當朝天子會親自賜聯賜福,以彰顯與民同樂。
今年也是一樣,宮裡出來的內侍騎馬高舉聖旨從東麵而來,一路順著長街往西,高聲大呼那八字,所有聽見之人無不連忙下跪迎接,以謝皇帝賜福。
薑姒她們這邊自然也不敢怠慢,撩了簾子便出了來,從樓上下去。
四處人潮湧動,抬眼一望長街上跪滿了人。
隻是薑姒沒想到,剛剛下了樓來,便瞧見對麵過來了一行男子,她原想站住腳避讓一下,隻是眼神瞬間又落在了傅臣蕭縱等人的身上。
那邊的和靖公主前麵還笑著,可在看見那邊停住的薑姒時,便多看了一眼。
實在是因為今日的薑姒太過顯眼,一則容貌出挑,二則氣質高絕,如鶴立雞群一般,雖不說將身邊人都壓了下去,可旁人看過去頭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她。
傅臣那邊倒是認得薑姒,遠遠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這才當先越了過去。
眾人在樓下叩首,齊齊謝過皇上隆恩,看見那烏雲踏雪駿馬飛奔而過,這才接連起身。
紅玉扶了薑姒一把,薑姒起身,才回過頭,便聽有人低聲嘀咕道:“那不是薑家四姑娘嗎?這回可算見著真人了。”
薑姒不多在應酬之中出現,也甚少走動,京中偏偏又流傳著關於她的種種流言蜚語,眾人對她自然好奇,一見之下驚訝也是常事。
可旁人這驚訝,傳到和靖公主耳邊卻是不好。
和靖公主還不想在傅臣跟前兒鬨,隻等著前麵皇叔與皇兄走了,自己才落在後麵,眼見著薑姒已經與眾人一塊要上樓,她臉色便拉了下來,走了過去:“薑家四姑娘?還請留步。”
一聽便知是來者不善,薑姒站在樓梯上麵,聽見聲音沉默片刻,轉了身,躬身朝和靖公主一禮:“臣女給公主殿下請安。”
這邊諸人見薑姒行禮,也都紛紛拜下請安。
公主傾心傅臣不是什麼舊聞,但見和靖公主杏仁眼櫻桃唇,生得嬌俏可愛,偏生站在這許多人麵前,就是不叫起。
半蹲半彎的姿勢很叫人難受,平日裡也沒有見這樣折磨人的,若是尋常,這些世家嬌女早就不耐煩了,可麵前這個是公主,身份不知高貴到哪裡去,她們哪裡敢有什麼怨言?
一時之間,眾人是苦不堪言。
唯有薑姒,鎮定自若。
她微微半蹲著身子,兩手交疊扣於身前,低眉斂目,幾縷細碎的發分垂於臉頰兩側,越發襯得臉型好,光這沉靜穩當姿態,在眾女之中便是出類拔萃。
前麵七皇子蕭祁腳步一頓,回頭便看見自家妹子又四處胡鬨。
和靖公主似笑非笑地盯著薑姒看,而薑姒始終不曾抬眼,即便她感覺得到對方的注視。
怎麼說,薑姒也是傅臣青梅竹馬,人家打小長大的,又是未來侯夫人,哪裡又有和靖這樣得罪人的?
蕭祁掃了傅臣一眼,開口道:“諸位小姐平身吧,五
妹,你趕緊上來,一會兒可彆說錯過了下麵唱大戲的。”
怎麼說蕭祁都是皇子,和靖雖貴為公主,也無法與之相比,薑姒便順著七皇子此言起了身,並不在意和靖公主對自己的怒目而視。
“臣女多謝七皇子殿下、謝和靖公主殿下。”
和靖看見薑姒起來,還不緊不慢說話,頓時就惱了,一跺腳,一回頭:“七哥你怎的偏幫著她?!”
蕭祁不想在這邊場合上與人大呼小叫,平白失了天家體麵,眼神一沉,卻忽的瞥見那抬頭起來的薑姒,真是個顏色出眾,一時竟晃了他的眼。僅僅走神刹那,身邊皇叔蕭縱已開口教訓和靖公主了:“出宮在外,容不得你胡鬨,來人,將公主請上來。”
這話根本不是什麼勸說,也不是什麼商量,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句決斷。
蕭縱臉色淡淡,眼底卻有深重晦暗,掃了薑姒一眼。
這一位皇叔看著是對誰都好,可卻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不發火則已,一發火誰也不認,更何況父皇還信任他。
和靖公主即便是再驕縱,也不敢再胡鬨,老老實實地跟著上去了。
隻是她臨走之前,依舊狠狠瞪了薑姒一眼,那眼底意味不言自明。
薑姒靜立在一旁,見人走了,心底才放鬆下來,隻是偶一抬眼,卻發現七皇子在轉過拐角之前看了她一眼。
那一瞬,薑姒眉頭微微攏了起來。
這邊蕭祁卻是驚歎於傅臣的眼光,原以為傅臣是怕樹大招風,不料這薑姒本也生得極好。
男人心中都有種種的綺念,巴不得全天下最漂亮的女人都在自己身邊,蕭祁也不例外,不過如今也隻是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