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什麼?”
薑姒眼皮子陡然一跳,看向了他。
“會…會的東西可多了。”
問道子渾然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隻覺得薑姒臉色寒得嚇人,頓時又小心了起來。
薑姒道:“會易容?”
“就是把一個人裝扮成另外一個人啊。”問道子洋洋得意,竟然忘記了薑姒的臉色,炫耀道,“這一門手藝早就失傳了上百年,被我無意之中鑽研出來,歪門邪道…嗐,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麼歪門邪道吧,頂多就是偏了一些…”
薑姒端著茶碗,手腕一抖,差點將滾燙的茶水給他潑到臉上去。
又對上了!
就是這個問道子!
上一世他才是幫凶之中的幫凶啊,這一世犯在自己手裡,也不知是不是因果輪回的報應!
這下薑姒再也坐不下去了,扔了茶盞便走:“你自個兒好自為之吧,不準對任何人說你會易容,若叫我知道,定割了你的舌頭!”
問道子還跪在地上呢,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哆嗦,嘟囔道:“我都說世子爺說過了,難道還要割我舌頭不成?四
姑娘也真是的…罷了,以前的事怎麼好說呢?四姑娘說的是以後不對人說。嗯,不管怎麼說,四姑娘還是個好人啊…”
好人啊。
好心好意地幫著自己收契紙,讓自己有個短柄,否則在傅臣那邊還不好交代…
“哎,真的是好人啊!”
這時候,也真不知該說問道子會忽悠,還是薑姒會忽悠了。
傅臣這人定然能從旁的地方知道問道子種種短柄,憑問道子的本事又如何能跳出傅臣的掌心去?
什麼契紙,不過是忽悠問道子,讓他聽命於自己罷了。
自打知道問道子成為了國師,薑姒就改了主意,這契紙,她就沒打算過交出去。
出了後殿,外頭紅玉等人便已經在等著迎接她。
紅玉道:“老太太他們正在後山賞花呢,現下先過去了,叫您聆了國師天語,便過去見。”
薑姒點了點頭,便隨著往後山去了。
後山上人還不少,秋海棠一樹一樹,開得還早,淑女名媛們就在花樹下麵下棋品茗,老太太夫人們則坐在一起拉家常。
薑姒剛剛到地方,便瞅見了一處最熱鬨的地方,正是謝銀瓶坐著的那花樹下。
因為謝家姑娘甚少出來,京中多知道謝家有位姑娘,可不知道到底是何模樣。
今日一見,那氣質出塵,遠超京中有名的顧芝,又因為出身書香翰墨之族,謝氏一門榮華,叫人豔羨,自然有無數人想要去結識於她。
謝銀瓶對人倒沒那麼多的拘束,誰來了都是笑顏以對,不過隻是表麵功夫,這些人為什麼來認識她,她心裡門兒清。
不遠處顧芝也站在那裡,斟酌再三,終於還是朝著謝銀瓶這裡走了過來。
“早便聞謝姑娘才名,今日一見果然超塵拔俗,芝兒這廂有禮了。”
謝銀瓶一轉頭,便瞧見這一位了。
周圍忽然就詭異地安靜了,誰不知道顧芝剛剛丟了臉
,現在來與謝銀瓶說話,應該是為了謝方知吧?
如果真能嫁進去,那就是先跟未來的小姑子打好關係。
謝銀瓶上下打量一下顧芝,心道是個沽名釣譽的濁物,隻是也不揭破,隻請她坐,笑道:“京中也聽聞顧姑娘的才名,不過我素來不喜應酬,很少出來,竟一直沒結識顧家小姐,今日得見也是幸甚,請。”
一擺手,謝銀瓶讓了讓,顧芝便落了座。
顧芝隻覺得謝銀瓶這態度未免太疏淡,一點也不熱絡,似乎不怎麼願意結識自己。
可是為著留個好印象,顧芝還是落了座。
不過坐下後,她才發現,自己對麵竟然還坐著一人。
謝銀瓶上來介紹道:“這一位也是前幾日小瑤池會上頭出了名的薑家三姑娘,我原是個詩文成癡,方才一見了三姑娘便立刻請了來坐,還沒說上兩句話,顧小姐便來了,如今湊了三個,也算是運氣。”
都說同行是冤家,顧芝原本才是小瑤池會的頭籌,偏偏沒能出風頭,反而出了洋相。
這會兒看見薑嫵,知道她就是被四箭射聯的那個,頓
時暗恨咬牙,心道今日一定要她好生看看誰才是最本事的那個。
薑嫵也沒想到自己這麼倒黴,隻是在陪著老太太賞花,何曾想竟碰見了謝銀瓶,對方似乎對她好奇,想要結識於她,所以請了她來。
老太太看見謝家姑娘竟然主動來結識自家姑娘,怎麼不樂意?她直接將薑嫵推了過去,哪裡管薑嫵願意不願意。
現在不僅謝銀瓶,連顧芝都來了,怕是要壞事了。
心裡著急,偏生麵上不能顯露,薑嫵彆提多難受了。
麵對著顧芝不善的注視,薑嫵額頭上全是細密的冷汗,幸而被額發給遮著,旁人看不出來。
薑姒正是這個時候過來的,她一出現,便有人驚訝道:“就是她呀!”
“那個被國師賜福的。”
“天,這樣的好運氣,怎就不能落到我身上?”
“難怪是能被世子爺看中的人…”
“哎,真好…”
…
無視了旁人隱約著豔羨與嫉妒的目光,薑姒步履不快,卻恰好要經過謝銀瓶那一處,謝銀瓶一轉眼就看見了薑姒。
那一瞬,所有人便看見方才還淡然的謝銀瓶一笑,竟然重又起了身,朝著薑姒行來。
薑姒頓住腳步,看向謝銀瓶:“謝姑娘?”
謝銀瓶方才見了薑嫵,說不失望是假的,怎麼看還是覺得薑姒是個通透靈秀人,叫她心生喜歡,由是實話實說道:“我見著你才喜歡,想要與你交個朋友,不知四姑娘可否賞個臉?”
這樣直白的示好,著實讓薑姒有些沒想到。
官家長大的小姐們,誰不喜歡拐著彎的說話,即便是表達善意和示好,都是影影綽綽的。
可謝銀瓶,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不一樣。
因薑姒對謝銀瓶的印象很不差,聽見人示好,斷斷沒有伸手去打笑臉人的意思,遂也遞過了手去,應道:“姒兒也正有此意,倒不及謝家姐姐來得乾脆利落了。”
於是,在所有人訝異目光之下,薑姒也落了座。
顧芝才是目瞪口呆,她小瑤池會那一日回去之後好好
想過了,馮玉蘭背後的人,怕是薑姒無疑。
方才謝銀瓶對自己如此冷淡,倒對薑姒如此熱絡,叫她心裡一下不平衡起來,甚至覺得謝銀瓶看不起自己。
可為著能進謝氏門,她忍了,甚至還對薑姒道:“四姑娘也是個厲害人,前麵是芝兒沒識出明珠。”
“顧小姐客氣了。”
薑姒不大想跟她聊,也知道這人不過是做戲。
隻是薑姒懶得做戲,她不想搭理的態度已經很明顯,顧芝不會再自找沒趣。
薑嫵這會兒已經心虛得厲害,就差打哆嗦了,看薑姒坐在自己身邊,更得了謝銀瓶這樣熱絡的對待,心裡又恨又怕。
然而她最怕的事,終究還是到了。
謝銀瓶叫人端了茶來,笑道:“今日賞花品茗這等雅事,實該賦詩作聯,才算是以文會友。靈硯,捧文房四寶來。”
旁邊丫鬟早就準備好了東西,便鋪了一遝宣紙下來。
顧芝道:“瓶兒妹妹這敢情好,我今日也正有詩興,不如大家一塊兒寫了吧,寫完了再行品評。”
於是,四人提筆。
薑姒忽然道:“我這字醜,一抬筆便覺得心虛,怕是要輸給你們了。”
“怎麼?”
顧芝有些詫異,不過看了埋著頭裝鵪鶉的薑嫵一眼之後,便含酸道:“四姑娘莫要謙虛了,你三姐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真是讓人羞得無地自容,我也曾見小瑤池會上那一聯,自問不及。你們既是一家,自然不會差了。”
謝銀瓶已覺出了幾分微妙,隻是看戲不理會。
薑姒便歎了一口氣,看向薑嫵,似乎是慚愧:“我一向學藝不精,斷斷不及我三姐的。”
薑嫵原本已經提了筆,此刻卻手抖個不停,臉色煞白,一滴濃墨從筆尖落下,染汙了雪白的宣紙。
簪花小楷,寫詩…
她現在已經要懵了,原是準備模仿薑姒的字跡,可這短短幾天之內,如何能模仿?
自來薑姒便是周氏教出來的,她們其餘女兒家哪裡能比?
這會兒露了短,她就完了!
前麵一番苦心,要儘數付給東流水…
不是自己的東西,永遠貪不來。
薑姒看薑嫵臉色不好,萬分純善地湊上去,關切道:“三姐,你怎麼了?”
薑嫵抬眼的瞬間,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惡狠狠地瞪了薑姒一眼,似乎要將她生吞活剝。
薑姒眉頭一皺,眼底寒氣方結,便忽看見薑嫵手撫著自己額頭,一下閉上了眼睛,身子晃了幾晃,竟然一頭栽倒下去!
丫鬟立刻急了,帶著哭腔喊道:“三姑娘您怎麼了?!”
“…”
薑姒忽然無言,這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