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的想法終究是心裡的想法,薑姒終極還是要出去的。
在將人救上岸之後,傅臣那邊就已經與謝方知一道走了,趙琴兒可憐兮兮地哭著回去,想必她還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會掉進水裡,不過元宵燈會平白丟了這樣大一個臉麵,恐怕要回去傷心好一陣。
薑姒這裡,外頭那個撐船的船工,卻不緊不慢將船撐走,很有一段距離,見人少了,才向裡麵道:“四姑娘…”
這人應當是謝乙心腹,否則方才謝乙說話也不會沒有任何的避諱了。
下船的時候,薑姒刻意會頭打量了這人一眼,瘦削身材容長臉,眼角下頭有長長的一道疤,不過帶著黑色的鬥笠,在夜裡也不大看得清。
仿佛是察覺到了薑姒的注視,這人埋著頭,不動。
薑姒忽然道:“你是那一夜在淨雪庵柴房外頭的?”
孔方怔了一下,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會被認出來。
那一天他聽了大公子的吩咐,去淨雪庵那邊辦事,大公子那個時候在柴房外頭,他便去找了,不過看見大公子與薑家四姑娘在一起,沒趕上去,倒是大公子主動走了過來。
差事自然是辦得妥妥帖帖,不過現在薑四姑娘竟然毫不猶豫地問了出來,孔方就有些糾結起來。
看上去大公子跟四姑娘之間關係也很親近,至少他還沒見過大公子對哪個姑娘這樣,不不不不,也許是因為四姑娘比較特殊?
孔方一直覺得自己是大公子手底下最能乾的人,現在偏偏沒辦法做出決定了。
說還是不說,他要是說了,回去大公子會不會拿耳刮子抽他?
就在孔方還在糾結的時候,薑姒的耐心已經快見底。
她乾脆地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聽見這話,孔方在下意識回答道:“孔方。”
孔方?
薑姒眉一挑:“淨雪庵的事辦得如何了?替死鬼用上了嗎?”
她這樣一問,孔方立刻沒話說了,原來薑四姑娘是知道的,不過計劃絕密,想必還是大公子告訴她的,既然大公子已經說了,那自己也就不糾結了。
想著,孔方便道:“魏王殿下以為人已經死了,假了緣摔死在了山澗裡,所以事情已成。”
“辦得還算是漂亮,回頭你們大公子一定會賞你的。”
薑姒淡淡地笑了笑,一彎唇的時候,便覺出幾分流風回雪之美來。
孔方對美人完全沒有品鑒能力,隻知道自家公子的眼光高得嚇人,他中意四姑娘,那四姑娘就是極好的。不過孔方覺得,薑姒這話聽著很奇怪,但是都低哪裡古怪也說不清。
他隻道:“都是小人分內之事,四姑娘抬舉了。”
是抬舉了。
謝乙手底下竟然還有這麼實誠的人,都說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謝方知的精明之下,還有個專門說蠢話的。
不過已經知道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薑姒便直接上了岸,若無其事地沿著河邊走。
河上的河燈飄著,街道兩旁都是賣花燈的,來來往往熱鬨無比。
紅玉八珍等人都遠遠看著,在聽見前麵有人落水的時候,差點嚇沒了魂,還好見著是趙琴兒,不然還不知怎麼著急呢。
如今傅臣等人一走,她們就順著河尋了下來,總算是找見了薑姒。
薑姒也不多說自己乾什麼去了,隻隨便逛逛,順著街走。
她其實在想,那個叫孔方的,不知道現在是什麼下場…
孔方是被薑姒給坑了,謝方知從頭到尾都沒有跟薑姒說過自己是怎麼處理了緣一件事的,薑姒說出來的那些話都是自己猜測的,用一副肯定的口吻講出來,一瞬間就把孔方話給套了出來。
她就是詐詐他罷了。
孔方興許還以為自己跟他主子關係有多好呢。
這樣想著,薑姒心情真是說不出的好。
倒黴的,也就是一個孔方罷了。
這孔方原本是個聰明人,至少不會辦蠢事,辦糊塗事,謝方知也一向信任他。
他換過了衣裳,去掉了船夫的裝扮,打聽到了謝方知已經到了街邊的酒樓裡,就跟了過去。
這個時候,謝方知已經換過了衣袍,暗青色八寶紋長袍搭在身上,端著酒杯,正看著下麵來來往往的人。
見孔方回來,謝方知便放下了酒盞,轉身走過來,一點也不避諱旁人,叫他到廊上回話。
他這樣光明正大,反倒讓人以為是什麼尋常事,自然不會有人注意。
他問道:“人回去了?”
“已經上了岸。”
孔方看自家公子臉色不錯,似乎心情還很好,心裡越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換了以前,要被人給推進水裡,即便是不翻臉,那臉也要拉下來,現在反而心情很好,說明什麼?說明自家公子心裡有薑四姑娘啊。
下頭跑腿兒辦差事的也要懂得討好主子,所以孔方就加了一句:“方才四姑娘還誇小的辦事漂亮,說大公子一定會賞我。”
乍一聽這話沒問題,可是仔細一想,謝方知臉上剛剛掛起來的笑容就消減了下去。
他頓住,一扭頭,問道:“她誇你哪件差事辦得好?”
“當然是…”
孔方平時跟主子的關係還不錯,可這會兒一抬頭就看見謝方知臉色,不知道為什麼縮了縮脖子,一句話也說不下去了。
主子的臉色,有些見鬼啊。
謝方知聰明絕頂,自問算有遺策之時少之又少,這會兒大概也猜到是發生了什麼。
他抬手點著孔方:“你是不是說了你昨日辦的事?”
孔方點了點頭。
謝方知抬腳便想賞他,沒忍住罵他:“你今兒出門是不是沒帶腦子?她問你就說,你爺我算什麼?”
“您是爺,她不也是…再說您不都跟四姑娘說了嗎?屬下再說也沒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