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再出門的時候又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了。
薑荀道:“倒是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北域使者來求親,皇上已經答應將五公主許過去和親,八月就走。五公主乃是九皇子的胞姐,現在溫淑妃與九皇子都不答應,不過皇上的態度,倒是出乎意料地強硬…想來,傅如一與謝方知沒少在這裡頭出力。傅如一這人,我也看不透了。”
“…和親嗎…”
薑姒沒有什麼憐憫之心,隻微微一笑:“那敢情好,彆的不關我事,他又沒到我麵前來告訴我,我隻當從來不知道這件事。”
興許在旁人聽來,她這話有些沒心沒肺,可不管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薑荀都護著她。
兩個人正說著,下頭忽然起了一陣喧嘩,接著香囊香包都朝著下麵下雨一樣掉下去,甚至有姑娘將自己手裡的香扇繡帕也一塊甩了下去。
這樣熱鬨的場景,難免讓薑姒等人以為有狀元等人已經過來了,誰想到定睛一看,下頭走過去的不是旁人,竟是謝方知!
好個謝方知,又穿上一身惹人厭的蟹殼青,招搖過市,倒像是他才是那風頭最勁的狀元郎一樣!
但見這一位京城裡盛傳的風流子怡然自得地走在香風香雨之中,對著樓上輕輕一搖扇子,頓時叫暈過去一片,連著對麵樓上的姑娘們也都羞得掩麵過去。
戴著麵紗的薑姒,忽然有種扶額的衝動。
她很是無力:“堂兄…”
薑荀倒是見多了,道:“這不就是謝乙嗎?”
都說是風流動天下,看薑姒怎麼覺得…
與其說是風流動天下,不如說是風騷動天下。
全京城的姑娘家,也就是這一日最放得開了,碰著謝乙來了,更是激動。
然而眾人仔細一看,謝乙不過是其中一個,後頭竟然還有傅臣等人,都是他們墨竹詩社那一茬兒,今兒都在薑姒他們對麵的樓上了。
薑荀倒是奇怪:“他們竟都來了。”
對麵那些人都上了樓,跟薑姒他們這裡斜對著,謝乙傅臣等人一落座,就瞧見了對麵的薑荀,兩撥人遙遙拱手打了聲招呼。
眾人看見薑荀了,也自然看見了薑姒。
雖然今日的薑姒是麵紗覆麵,可除了她之外,還有誰能這樣親昵地站在薑荀的身邊。
謝方知坐下來,便瞧見傅臣在看那邊,薑姒麵紗下頭露出半個精致下頜,皮膚白膩,隻看那一點便知是個美人。
這女人這時候出來乾什麼?
謝方知腦子裡念頭一轉,便是皺眉:全京城的姑娘都是來看狀元看榜眼看探花的,今科探花郎又是個年輕俊俏的,難免薑姒不動了心。是了,他曾找孔方查過,今科這探花郎賀延州,如今還沒有妻室…
薑姒眼看著就要出閣,今兒還是她生辰,卻跑出來看男人,是什麼心思,還能猜不著嗎?
原本還不錯的心情,一下就壞了,謝方知端酒就喝。
當初謝方知覺得這賀延州與薑姒絕不相配,所以根本直接把這個人的名字給劃掉了。
孔方當時問為什麼,謝方知答:他有我五分英俊。
其實謝方知的意思不是說這人不夠英俊,而是因為…
這名單上的人,也就是謝方知給薑姒挑的這些人,隻能有自己十之三四的英俊!
孔方在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之後,就有一種為四姑娘慪得慌的心情。
所以,從謝方知這些行為上來推,賀延州這人也是眉星目朗,一表人才的。
實則每科探花郎總是最年輕最好看的那個,一般狀元都是年紀大的,由是下麵賀探花一出,便都是一片一片的呼聲。
薑姒遠遠瞧見人,再看了滿地狼藉,頓時搖了搖頭,又走回去坐下了。
可憐下頭風光滿滿的三個人,行至禦街這一段的時候,就被眼前的場景搞懵了。
各家閨秀沒一個看下頭的,都看對麵去了,手裡的香囊也早就扔了,今科一甲前三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稀裡糊塗就走過去了。
薑荀也回來,問薑姒道:“看樣子那賀探花不好?”
“傅臣都來了,荀堂兄以為還能好嗎?”
薑姒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簫聲,吹的是鳳求凰。
薑荀與她齊齊轉頭看去,竟是謝方知,不過他隻是吹,也不知是吹給誰,眾人都聽著,旁的雅間裡也有精通音律的姑娘喜不自勝,都來看是誰吹給誰。不知多少人在看見謝方知橫簫而吹時,芳心暗動。
可薑姒這裡,卻是一擰眉,道:“簫聲嗚咽,怎能吹鳳求凰之曲?這謝乙,未免也太賣弄。”
從頭到尾,薑姒就沒當一回事兒,也根本不放在心上。
薑荀倒是隱隱約約聽出一些兒的意思來,可看薑姒卻似乎毫無所覺,反倒有些驚異。
上一回他找人揍謝方知的時候,這一位便跟他說,他對他妹子乃是真心實意。
薑荀自然也是不肯信他的,一笑而過。
不過回頭細細思索這話,即便是假,可現在這簫聲未必不是吹給薑姒的,不過
…
薑姒不聽,能奈誰何?
既已經看完了熱鬨,薑荀便拉著薑姒走人,壓根兒沒聽完謝方知的簫聲。
天知道謝方知吹到一半,正覺得自己這“鳳”已情到濃處,陡見薑家兄妹如此不給麵子,幾乎氣得一口血逆上來,簫聲亂了那麼一霎,便再也吹不下去了。
眾人原是調侃謝方知,說叫他一吹此曲,不知對麵多少姑娘要芳心暗動,謝方知也就順水推舟,實則另有所圖。
隻可惜,他一力示好的那姑娘,根本不搭理他。
曲既已斷,謝方知便將那玉簫往桌上一敲,順勢折斷,笑著道:“這簫吹不出鳳求凰,不如叫傅兄給對麵姑娘彈一個?”
傅臣怎麼肯應?
況薑姒也不在。
他隻一笑,搖搖頭,並不作答。
眾人心知傅臣脾氣,也不強求,在賀延州等人遊過金街之後,才將人請過來,一群人一起吟詩作對。
謝方知一看了賀延州就來氣,連出了好幾個絕對,叫對方啞口無言,這才作罷。
離開之時已經是下午,傅臣出來便問他:“你怎那般針對賀延州?”
“我謝方知一身才華未展,他長得沒我俊,才華也沒我高,我不壓壓他,這麵子往哪兒放?”謝方知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手裡折扇搖著,便是笑得快意。想必今日在席間大獲全勝,叫他終於舒坦幾分。
傅臣聽他這般,也不多言,到了街口便與他分彆,卻往另一邊走了。
孔方站在後頭奇怪:“寧南侯府在這頭啊。”
“薑府在那頭啊。”
謝方知麵無表情接了一句,腳步頓在地上,終究還是長歎一聲,朝著謝府走去了。
今日是薑姒生辰,傅臣不曾忘,他自要為她慶生,即便不能見,好歹也有個心意在。
而薑姒與薑荀此刻已經回府,才走進屋裡,薑荀那邊便有人來遞了信。
薑荀拆開,看了一眼,在薑姒走過來之前,便已經將信折了起來,沒讓她看見一個字。
薑姒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薑荀道,“我回薛家口一趟,順道為母親上個香。”
不知怎地,薑姒心頭一凜:“堂兄…去淨雪庵?”
“是,怎麼了?”
薑荀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他見薑姒表情似乎有些古怪,便又道:“放心,不是魏王那邊的事。”
他以為薑姒是擔心魏王那邊有事,所以解釋了一句。
這時候,薑姒臉上的異樣也消失了乾淨,她淺笑道:“我隻是想著,若堂兄去上香,我也好去求個簽…上回在淨雪庵求了奇怪的簽文,也不知是怎麼了…”
“到時咱們可以同去,另一則你及笄日子也快了,出去轉轉也是好事,京城周邊可有不少的好地方。”
薑荀收了信,說出來的話也無比正常。
薑姒心底的懷疑,卻並未因為方才一番試探與薑荀毫無異常的回答而消減,反而更加強烈起來。
隻是她不好再說什麼,便道:“陳表哥現在怎樣了?”
“傳臚過後便該回府了,不過還不知事情會怎樣呢…”
薑荀對陳防己算是了解,如今他殿試在二甲第三十三名,賜進士出身,區區一個薑嫵如何配得上他?若是他言而有信則罷,薑嫵是好命,若他言而無信,誰能拿他怎樣?
這樣的考慮,薑姒也是有的,並且毫無差錯。
因為,今天陳防己回來之後,果然變了:他隻肯納薑嫵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