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口沒那麼多的亂子,也不擔心。
可薑荀萬萬想不到,就是他以為最不會出事的今日,偏偏出了大事。
五公主遠嫁北域,溫淑妃依依不舍,九皇子也是憤憤不平。
旁人不知個中關竅,他們卻是一清二楚,連帶著和靖公主自己也仔細想了想,竟然是因為一個小小的薑姒!
今日和親路上取道薛家口,剛剛在下麵停歇,就有人悄悄來報和靖公主,說了幾句話。
和靖公主眼底殺機陡現,差點立刻衝出去。
不過她忍了,如今傅臣等人皆在,行事一定要小心。
她派了自己的心腹遞了消息出去,而身邊還有她同母所出的弟弟九皇子派來跟著的死士,這乃是溫淑妃母家私下豢養,並不為人所知,用來做這等臟汙之事,最合適不過。
和靖公主花樣年華,又怎麼肯去那茹毛飲血之地?縱然她自己逃不脫,也決不願看見薑姒好端端的!
既然要走,那就讓她先報了這個仇!
當下吩咐好這些事情,和靖公主便若無其事地說要歇息一下了。
傅臣與謝方知哪裡想到自己攤上這苦差事,正在外頭茶棚裡坐著,日頭已經要
下去,外頭廟會才剛到最熱鬨的時候。
謝乙撇撇嘴埋怨道:“叫你一個人來送公主也就罷了,偏偏還要捎上個我,真以為加上我,世人就不知她心意了嗎?”
明明就是叫謝乙來當擋箭牌,免得人家說公主癡情一片,就算是和親了也要找自己意中人相送。
可怎麼就沒人問問他謝乙的意見呢?
和靖公主算什麼?
若不是皇帝發了話,謝乙一甩袖子就能走人,半分麵子也不給這烏七八糟的公主。
頭疼的還是傅臣,他道:“你也少埋怨兩句,就這兩段路了,走完咱們就回京。”
“沒見公主殿下又說要歇腳嗎?”謝方知瞥了後頭一眼,便道,“公主殿下的侍從們來來去去,倒是將她伺候得好,可咱們算是個什麼啊?哎…”
來來去去?
傅臣聽見這一句,也回頭看了看,他招來人問:“公主怎麼還不啟程?”
宮婢回道:“回世子爺,公主說了,累了,再停半個時辰走。”
再停半個時辰天都黑了。
傅臣也皺了眉。
不過他仔仔細細思索一陣,便叫人去探探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查不要緊,一查卻叫傅臣聽見個名字,他聽見這話,眉宇之間殺機便凝了起來,他直接出了茶肆,帶了身邊一隊護衛,便朝著淨雪庵方向而去。
謝方知坐在原地,隻覺得奇怪,朝著旁邊護送公主的禁衛軍問道:“世子這是乾什麼去?”
“聽說…”
聽說了很長,謝方知聽到一半,也起了身,直接提了旁邊一人弓箭,策馬追了上去。
湊熱鬨,怎能沒有他謝乙一份兒呢?
英雄救美這種戲碼,合該他來演啊!
薄暮昏昏,山道上是野花香,馬車行在道上,還算是悠閒。
眼見著已經瞧見山巒的輪廓,淨雪庵就在山林掩映之間,紅玉打著絡子,坐在車裡打發時間,八珍手裡拿著兩隻糖人,一邊舔上一下,隻有靈芝老老實實給薑姒捏肩膀。
“四姑娘,您瞧紅玉姐姐跟八珍,這倆就是懶的,還是奴婢伺候您…”
“是是,靈芝捏肩這手藝最好,以後不知誰有這個福氣嘍…”
薑姒眯著眼打趣了一句,靈芝立刻鬨了個大紅臉。
車內人正說著話,後麵卻有急促的馬蹄聲,還有不少人。
前麵趕馬的車夫憑著經驗就知道後頭來了人,連忙趕著馬朝道邊上讓,這種讓路的時候多了,誰也沒在意。
禍事便在此刻降臨。
後頭來了六騎,竟然都是黑衣蒙麵,也不知從何處而來,背對著他們的薑姒等人根本看不到。
等到這些人已經到了車前的時候,幾名隨從才慌忙起來,拔開刀鞘與之搏鬥。
八珍手裡的糖人一下掉了下去,“啊”地尖叫了一聲。
馬車劇烈地顛簸了起來,車夫駭然道:“你們是何人!車內乃是——”
話沒說完,旁邊便有一黑衣人迎麵一刀朝這車夫搠來,刷拉一下將車夫整張臉劃開,順下去就開膛破腹,鮮血噴灑在車簾子上。
“啊啊啊啊來人啊!救命啊!”
紅玉當先扯開嗓子喊了起來,薑姒也是始料未及,更沒想到何人竟有這樣大的膽子,淨雪庵下也敢動手!
她在看見鮮血的那一刹那,也害怕得厲害,可是她死過一回,咬緊了牙關,也沒露出害怕的神情,反而死死盯著車簾。
隨從們人多,可是及不上對方都是精銳。
光是聽聲音,薑姒便能分辨出兩撥人的差距,逃也逃不掉。
馬車開始搖晃起來,因為是在山道上,馬兒受驚,難免焦躁不安亂動,這一動
,車廂便傾斜開去,薑姒等人全都在這時候摔出了車內。
她倒是很快站了起來,抬眼一看,地上躺著人,刀光劍影,鮮血四處飛灑,來人下手狠毒,竟然根本不顧人的死活。
這是來要她的命的!
薑姒不寒而栗,弱女子在此等死士麵前,毫無反抗之力。
旁邊一名死士瞧見薑姒,立刻鎖定了目標,策馬便朝著的薑姒追來。
薑姒轉身便跑,朝著旁邊的山林之中去,還要朝著山上。
越是接近淨雪庵,這幫人越不敢動手,她跌跌撞撞,臉色慘白,可眼底卻蘊蓄著一股滔天的驚怒與恨意!
先活下來,再讓她知道這背後是誰!
山林之中不能行馬,那死士自然也知道這點,卻沒想到薑姒這樣冷靜,還能分析利弊,當即一夾馬腹,狂奔許久,終於穿行至薑姒前路上,立刻堵住她去路。
背後一名死士也立刻跟了上了來,前後堵死。
薑姒跑了一陣,如今氣喘籲籲,再也跑不動。
她狼狽至極,臉上還帶著之前車夫那灑進車內的血跡,死亡再一次地臨近了她。
薑姒真沒想到,這一世似乎會是這樣的死法…
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隻有那越來越近的刀鋒!
死士今天接到任務也有些奇怪,不過他們的天性便是服從。
如今隻抬手揮刀,就要結束這薑家四姑娘的生命,不料那一刻,他隻感覺眼前白光一晃,同時聽見“噗”地一聲響,竟是一隻羽箭沒入他眉心,射破他頭骨!
薑姒隻感覺鮮血噴濺在自己身上,羽箭濺開的血花讓那名死士的麵目都猙獰扭曲了起來,隨後寒白的刀光一閃,後來那玄衣墨發的男子,手起刀落斬落這死士頭顱!
骨碌碌,人頭落地。
傅臣如閻羅一般,冷肅蕭然,他將自己身上披風一揭,甩到她身上,將她從頭到尾地蓋起來。
他聲音淡淡地:“不怕。”
薑姒感覺自己眼前黑了一片,有溫熱的、彆人的血,濺落在她臉上,燙了一片,落下來。
她不能動,卻感覺自己被擁抱住了。
他說,不怕。
遠遠地,謝方知看著薑姒,扣緊了手中長弓,弓弦勒得他手指都出了血。
“一對狗男女…”
“啪”地一聲,他扔了手中弓,撞到旁邊石頭上,摔折了,看著那斷弓,就像是看著自己一敗塗地一樣。
謝方知心裡疼,汩汩地冒血。
他就不該來,活該讓他們這一對兒去黃泉裡當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