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夫人道:“今兒我是受了寧南侯府那邊的托來的,想必為著什麼事,幾位也都清楚了。要我說,這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呢。”
這一門親事,闔府上下可沒有不滿意的地方,薑源更是從來對傅臣高看那麼幾眼,周氏這裡也早就應承下了的,整個事情可謂是水到渠成。
周氏見謝夫人也是豪門貴婦,這通身氣派卻不是侯夫人那樣紮人,她雖口上將這一門親事答應下來,卻也要探
探寧南侯府那邊的情況。
“我卻沒有想到,一向不怎麼理俗物的夫人您,竟為著這樣一樁事特意登門來訪,這兩個孩子打小就認識的,如今總算是盼著了。侯府那邊也是有心,倒是叫我太驚訝的。”
“這不是如一那孩子央了侯爺跟我家老爺說的嗎?若非如此,我也不來,不過眼見著孩子們都大了,也是我有幸,能在中間做個媒。”
謝夫人渾不在意地說著,隻是心裡未必沒有幾分惆悵。
薑姒這樣的好姑娘,終究不是自家的,謝乙這小子,什麼時候才能抱兒媳回來?
都是個人的命吧?
傅世子才是個有眼光有福氣,還穩重,人家早早就相好了媳婦,謝乙卻似東一榔頭西一棒子,雖說這兩年開始收心,可又走入了一個不近女色的極端。真不知往後自己的兒媳又在哪裡。
周氏這邊聽了謝夫人說的話,卻是心裡有了數。
一般這些事,都是後院女人們傳的話,哪裡又用得著
傅世子找侯爺去說?偏偏要繞過侯夫人,這裡麵就有那麼一星半點的貓膩。侯夫人不喜歡薑姒,不喜歡這一門親事,態度已經擺明了,如今周氏雖應下了這一門親事,還不知往後姒兒入寧南侯府是個什麼模樣。
藏起心中的憂慮,周氏也叫薑姒來給謝夫人這裡端了杯茶,送走了人,這才憂心忡忡道:“姒兒若真嫁了過去,還不知是個什麼光景…但看世子爺能叫侯爺幫忙,約莫也不算太難過。”
上一世薑姒對侯夫人的了解太少,就算是進府,也幾乎沒見到過人,不過看今世,這卻不是個好人。
她垂了眼簾,想起方才閒聊之後謝夫人提到謝乙之事,頓時哂笑起來:這樣的人,活該找不到媳婦兒!
接下來需要操心的,約莫就是婚期了。
三書六禮開始備起來,後麵的事情也就快了,兩家這邊請了人相看吉日,什麼日子送提親聘禮,什麼日子布置新房,什麼日子送嫁妝…事情一樁接著一樁,不過也不該薑姒操心,她隻在自己屋裡繡自己的嫁衣裳,一針一線,像是又回到了上一世。
隻是這一世,她少有那種期待感。
越是臨近日子,薑姒就越是心如止水,不起半分的波瀾。
原以為她還是愛傅臣的,可到如今才開始懷疑,她可能真的對他隻有那一星半點的執念了。
夢裡總是夢見上一世的大紅喜燭,喜秤挑開蓋頭時候,她羞怯裡一抬眼看見那人明亮的眼神…
可這個人不是傅臣。
薑姒固然與傅臣青梅竹馬,可她去莊子上三年,哪裡又與傅臣有什麼接觸?她嫁給他,約莫隻是兒時那一點記憶吧?
她恨的又到底是誰…
一不小心,繡花針忽然紮了她的手,薑姒一下縮回手來,看著指尖冒出來的一點血跡,有些恍惚。
“姑娘,您沒事吧?”
八珍正端了茶盤來,見到薑姒手上一點血珠,連忙上前來。
薑姒擋開了她,道:“不妨事。”
抽了旁邊的絲帕,將那一點血珠擦乾淨了,薑姒定了定神,卻離開了繡架:“今兒不繡了,紅玉呢?”
“奴婢才回來呢。”
紅玉進來,遞過來一封信,給薑姒看。
薑姒一看信封,就知道是傅臣。
她頓了頓,還是將信拆了,是約她在外頭宜春園喝茶。
約莫是有什麼事吧?
薑姒也沒拒絕,收拾好下午便去,宜春園是間茶樓,不過進來的都是文人雅士,薑姒扶了麵紗便進,茶樓裡沒幾個人,冷清得很。
傅臣就在二樓,今日依舊穿著玄青色白福紋右衽長袍,麵如冠玉,挺拔俊逸,見薑姒取了紗帽進來,他便將她拉到懷裡,不由得彎了嘴唇,親吻她額頭,燙得薑姒一縮。
她忙推開他,抬眼看:“今兒有什麼事?”
“隻是想見見你…”傅臣低笑,“前幾日請道士擬了幾個吉日,你可想瞧瞧?我是想早一些,還是晚一些…”
心念一動,薑姒跟他到桌邊拈了那一頁紙來看,想起謝乙說明年皇上會巡幸山東,而上一世的事情就在這裡出。
她陡然覺出了自己心底的那些惡念。
如果時間不對,傅臣約莫不會找替身,那麼上一世的事情絕不會重演。
可是…
薑姒垂了眼,她竟然就想知道,今生傅臣是不是與上一世一樣的選擇。
明明她應該珍視,選一個其他的日子,自然能避免重蹈覆轍…
可…
鬼使神差地,薑姒纖指一點,滑到最末尾,淡聲道:“這個日子竟是十年難遇大吉之日…”
“…好是好,就是有些晚了。”傅臣的眉皺了起來,看了她一眼,沒看出什麼端倪,隻道她喜歡便好,“不過姒兒挑的日子,的確是難遇。那便這樣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