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發現這個問題似乎不應該問森穆特,人家可是在眷者階段就一次性攢夠了晉升為“神之祭司”的貢獻的。
森穆特微笑著搖頭:“不,尊貴的王妃。我剛才遺漏了一點,除了‘巴’以外,阿蘇特晉升還有一個硬性條件。”
艾麗希眯起眼睛,暗自猜測這個攔住了森穆特、塞赫梅特神使、阿努比斯神使……甚至還有她家南娜的硬性條件究竟是什麼。
“從‘神之眷者’晉升為‘神之使者’,需要積攢來自一千人的‘喜悅’。”
“喜悅?”
這個答案令艾麗希出乎意料,以至於她脫口而出,重複了一遍。
“從‘使者’晉升至‘祭司’,需要積攢來自一萬人的‘尊敬’。”
“當然了,這裡的‘千人’與‘萬人’,我猜想應該都是約數,不是確指。”
艾麗希點頭對這一猜想表示同意,畢竟這個時代的人,數學都不算特彆好。
“我當年在先王的卷宗盛放處學習了多年,又前往各個諾姆收集曆史時期的文獻,在這過程中攢夠了‘喜悅’。”
“巧合的是,在成為‘神之使者’的那一天,我參加了一場在神廟內祭祀眾神的大型儀式,並借此獲得了足夠多的‘尊敬’。”
艾麗希憑空想象著一位鷺鳥頭人身的神職人員,站在神廟中麵對上萬名信徒,完整主持了祭祀眾神的全部儀式——那可不令人尊敬嗎?
“說來慚愧,從‘祭司’晉升至‘半神’,需要積攢來自十萬人的‘信仰’。”
“這種‘信仰’,並非對我所追隨的神明的信仰,而是對我個人的信仰。”
森穆特態度平和地向艾麗希解說,“然而我自問既無血統淵源,又無特殊的智慧,我又憑借什麼能夠贏得他人對我的信仰呢?”
“這就是我這些年來,一直作為‘神之祭司’的原因。”
“但我想,我隻是一時幸運,僥幸升格成為‘祭司’,而並非我在阿蘇特中擁有任何特異的潛質或者神明的特彆眷顧。”
“我亦甘願好好做好我的‘祭司’,為圖特神收集更多的古跡,發掘更多的咒語……這次應用‘相似律’令我獲益匪淺。殿下,這一點我更應該感謝您。”
艾麗希低頭思索:她有點懂了。
看來“神之祭司”與“半神”之間,有一條天然的分界線。擁有十萬人對自身的信仰——難怪成為“半神”,實際上已經一隻腳邁入神界,享受屬於神明的待遇。
但問題又來了,是人而不是神,又如何獲得他人的信仰呢?
艾麗希沉思了片刻,並沒有被這個難題絆倒,反而更加發散地油然開口:
“不知‘半神’以上是什麼?晉升需要什麼樣的條件。這樣算起來,豈不是需要從一百萬人那裡獲得什麼?整個埃及的總人口都不知道有沒有一百萬……”
森穆特聽得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這位王妃竟然會聯想這些。
他凝神沉思,過了半晌麵帶慚愧地說:“埃及的總人口……我一直醉心於對古跡古物的探索與搜尋,竟從未想過去了解當代的情況。是我的失職。”
身為埃及大祭司的森穆特竟然向艾麗希躬身表示歉意。
艾麗希任由他道歉,然後笑著開口:“最後一個問題——”
“大祭司大人,能讓我看看您的袖口嗎?”
她總是好奇於森穆特那件亞麻袍子的袖口。森穆特從裡麵拿出過很多很多東西,她甚至懷疑,森穆特每天都會身穿一件乾乾淨淨的亞麻長袍,也是從他袖口裡取出的“儲備”。
森穆特突然笑了,他伸手去解開身上那件亞麻袍,露出膚色偏淺的胸膛,淺棕色的長發從他肩上悄悄滑落,垂在胸前。
艾麗希一眼都沒多看,隻管盯著那件遞過來的那件亞麻長袍。
她翻開長袍袖口,在袖口內找到了一枚小小的暗袋——同時也是護身符。
不用森穆特額外解釋,艾麗希將手指接觸那隻暗袋,迅速感受到了這枚護身符的用途:儲物。
這隻暗袋表麵看來又小又薄,其實可以裝載很多東西,森穆特的個人物品、被神力所浸染的各種特殊材料、護身符、種子、魚鰾……全都是通過這種方式隨身攜帶的。
艾麗希有點眼饞——這才是真正的出門神器、旅行必備。
她也有點理解森穆特為什麼不需要隨從了,他可以帶很多很多件乾淨的衣物,都放在行李裡。
“你這身潔淨的外袍,想必也來自這裡。”
艾麗希將衣物退還回給大祭司。
森穆特見她誤解了,也沒笑話她,隻輕描淡寫地提醒一句:“有清潔咒的。”
艾麗希:……!
對麵是位格高超的大祭司,他曾經整理過整個埃及現存的所有咒語。
艾麗希一點兒也沒為自己剛才的“失言”感到懊惱,她反而眼神亮晶晶地望著森穆特,仿佛看著一台行走的洗衣機和行走的烘乾機。
可惜啊,在這個世界上阿蘇特是少數,而且使用咒語或者護身符都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否則可以利用這些人來提高生產力、創造方便快捷的新生活。
艾麗希這樣想著的時候,雙眼亮晶晶的,透出神采,望著還未來得及披上衣物的森穆特。可天曉得她的心早就飛去了哪裡。
大祭司臉上卻泛起一絲可疑的紅暈,低下頭迅速將亞麻袍子穿好。
與他們坐著交談的地方一“牆”之隔,卡拉姆大著嗓子對匠人們說:“行了,你們打牌也打了好幾天了,是時候來試試紙牌上的這種計數方法了——”
艾麗希笑容更盛,將手指放在嘴唇上,向森穆特示意,不要出聲,聽聽匠人們怎麼說。
這時候人們打牌的方式已經從“比大小”進化到了“爭上遊”,匠人們個個都把牌麵上那些數字記得滾瓜爛熟,說什麼也不會忘。
這時候聽見卡拉姆大聲吆喝,雖然有些人還戀戀不舍,總想著“下一把”的手氣會更好,但卡拉姆是工匠之神克努姆的眷者,在匠人裡很有威信。聽卡拉姆的,總不會錯。
“各位,接下來我要用紙牌來考較各位加減,請做好準備——”
卡拉姆沉聲說,之後傳來薄而有韌性的紙莎草牌啪啪翻動的聲音,應當是這位工匠之神的眷者隨意抽了兩張,讓他身邊的匠人們計算加減。
“五加三……”
有人喃喃地道。
遲遲沒有人報出答案。
艾麗希微抿著嘴靜聽,並不急躁。
“頭兒啊,我一看到這個,就想要去找身邊有沒有蘆葦莖,沒有那些,我怎麼算得出來。”
艾麗希想:果然,使用新的數字意味著這些匠人們以前用來計算的方式被全部顛覆了。
“以前我左手邊拿著五枚蘆葦莖,右手拿著三枚蘆葦莖,放在一起,數數就知道是八枚蘆葦莖……”
說話的人頓時愣在那裡——他這不是已經算出結果了?
沒多久,隔壁傳出大笑聲。
森穆特也忍不住莞爾,因為他看見艾麗希坐在對麵,抱起雙臂,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不過,頭兒,你急著讓我們學用這種新、新……數字計數的方法,離開這裡就能用了,我們到底什麼時候出去啊?”
“是呀,頭兒,”其他人也紛紛問卡拉姆。
“我們這算是被困在這裡了吧?進來的地方冷颼颼的,大家又不敢湊過去看,怎麼才能知道外頭水退了,咱們能安全地出去?”
眼下地下陵墓入口處的巨大“冰門”如同一道半透明的巨大牆壁,另一邊極其昏暗,人們在裡麵對外頭的情況一無所知。
罕蘇清亮的聲音說:“把我阿爹的‘穿山甲’尾巴解開,不就知道外麵還有沒有水了?”
一片恍然大悟,拍著額頭的聲音。
匠人們紛紛感慨,他們竟然還沒有罕蘇一個孩子思路清晰,見事明白。
這時,一道清亮的女聲透過他們身邊的樹籬傳來。
“不止是‘穿山甲’,那道屏障以外,我們有很多辦法知曉外麵的情況。”
說話的是艾麗希。
“等大水退去的時候自然會通知你們。在這之前,大夥兒先跟著卡拉姆好好學習一百以內加減乘除四則混合運算。”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送上,大家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