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穆特跟隨艾麗希來到“泳者之洞”——
這也並不出乎他的意料。
艾麗希第一次晉升就在這裡,她那一次被劫持至此就與某位邪神有關。那次森穆特隨後趕到,救了艾麗希的燃眉之急。
但他從未細想過,她與那位以耳廓狐為形態的神/半神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
他來到這裡之後也並沒有打斷洞中那兩位的交流,隻是默默立於洞口,冷眼旁觀。然而異乎常人的天賦能夠讓他直接感受到雙方同時的心理變化。
——成神?
——成為“神之妻”,從而一舉邁入那個最難邁過的門檻,得償夙願?
森穆特驚呆在原地。
他從未想到,對方竟然會以此為籌碼,誘惑艾麗希。
他很清楚:艾麗希獨自一個在這條路上走了這麼久,目標隻有一個,就是成神。
此時此刻,森穆特真的有些吃不準,艾麗希到底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或許這對世上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是難以抵禦的誘惑?成為一位神祇的妻子,從而獲得神的位格。
這位神明英俊、大膽、狂妄,雖然祂有時會顯露出相當糟糕的形象,但是祂始終都是一位極有魅力的神明。
隨即森穆特感受到了“擔心”——艾麗希在擔心他。
擔心他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嗎?
森穆特苦笑,沒有什麼不可接受的。
這世上,從沒有人生來就欠著他人,因此也沒有哪個人生來就必須愛另一個人的。
生來孤獨,曾經在相當長的時間裡用“回避”屏蔽內心的森穆特,他從不敢奢望過多,尤其不敢奢望艾麗希能夠回首凝望,將視線停留在他這裡。
隻是心裡到底有些不甘,這種不甘在心裡醞釀的時候久了,就成為滋味悠長的苦酒,抿一口,不用旁人,森穆特自己先醉了。
隨即洞中的風景開始轉旖旎,森穆特有考慮自己是否該回避。
然而某些話聽著耳中實在是過分傷人:他的的確確是毫無保留,甘願為艾麗希付出所有。但是她對於自己的態度永遠是若即若離。
旁人或許覺得他們是親密無間的夥伴,他是艾麗希最為器重的副手,能夠分享一切**的密友,他們甚至常年住在同一座院落裡……但他知道艾麗希與他之間始終存在距離。
她和他,他們之中似乎存在一條深不見底的壕溝,令他們能夠相互對視彼此的心靈,卻始終無法靠近,毫無距離地走在一起。
這對於普通人,或許還會期待著時間能夠彌合這道裂痕。
但是塞特卻說中了最傷人的地方:如果她真的對他有意,他們早就在一起了。
他為她付出良多,她卻始終不肯接受,隻能說明:她對他根本不在乎。
一旦想到這裡,森穆特心中就像是慢慢升起一團火焰,在心底肆意熾烈。這種痛苦在他表麵一無表現,唯有在他那雙金色的眼眸中,形成兩團火苗,不斷跳動。
烈焰焚心固然令他倍感痛苦,但同時也有一股清明迅速於他心中蔓延——
因為,他突然感受到了她的冷靜與嘲弄:冷靜地認識到塞特的挑撥與控製,卻又嘲弄塞特的自作多情。
痛苦折磨內心的烈焰瞬間滅儘,隻剩一星半點將熄未熄。
他心中湧起難以言喻的溫柔:她怎會對他不在乎?
他分明記得日前在太陽神“神降”到來之前,她那一刹那的回眸,一瞬間的關切……
隻是不到這種最危急的時刻,她絕不願意將這種在乎流露出半點。
但對於森穆特而言,如果他連這都感受不到,那他就……
森穆特突然唇角上揚,難以自持地低聲笑了起來。
他已經感知艾麗希與某一株植物突然互換了位置,此刻塞特深情款款攬著的,隻是一枚長滿荊棘的低矮灌木而已。
這是“原初種子”的能力。
他對艾麗希心生佩服:要知道,想要從這“泳者之洞”附近的荒漠中找到一枚這樣的灌木,是一件相當不容易的事。
也就是近年來附近的居民致力於改造荒漠,認真種植各種植被,才有了今天艾麗希使用“原初種子”,果斷從塞特這位邪神那裡脫身的機會。
*
艾麗希用“原初種子”脫身,卻沒有立刻遠遁,而是馬上出現在森穆特身邊,兩人並肩,同時麵對著昔日盟友“耳廓狐半神”,或者現在應該稱呼祂為——沙漠與混亂之神,塞特。
這位邪神在埃及非常有名,祂幾乎等同於邪惡與混亂。
在神話裡,祂親手殺害兄長奧西裡斯,迫害兄長的遺孀伊西斯和遺腹子荷魯斯,搶奪應屬於祂們的權柄。
在這個世界的現實中,祂掌握著沙漠與混亂權柄,能夠隨時隨地挑起混亂與紛爭,而麾下的凶獸阿佩普破壞力極強,甚至連艾麗希與森穆特,也沒少間接受到這位帶來的傷害。
但是這位卻故意為自己“降格”,甚至不惜做戲偽裝,刻意接近艾麗希,與她合作。
艾麗希從來都很有自知之明,她絕對不會自大到是因為自己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才贏得了這位邪神的好感,爭著搶著也要與自己合作。
因此艾麗希才會向塞特拋出這個個疑問:
“隻是因為我讓你想起奈芙蒂斯女神嗎?”
在這一瞬間,艾麗希所承受的“位格壓製”出現了短暫的放鬆。她感到對方心中似乎出現了思緒的斷點,情感上的空白。
也就是說,她這一句話狠狠地戳中了塞特的痛點。
所以才給了她借助“原初種子”逃生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