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看上去有五十多歲了,頭發和山羊胡子都變得花白。
他看到周縣長望過來,先是垂下眼,其實眼珠子轉了轉,隨後抬起頭來,皮笑肉不笑地:“此關係到軍務兵防,縣主就不必過問了。”
漢曆條款詳細又嚴苛,對於親王、郡王、縣主、郡主豢養的兵、家奴都有嚴格的規定。比如縣主豢養的家奴不能超過百,侍衛五十。如果超過的話,會被大臣彈劾,作為意圖叛亂或者僭越。輕則貶為罰俸降位、重則貶為庶人甚至抄家滅族。
希寧嘴角勾了勾:“確實不該過問。”
到底是年輕,好糊弄,師爺和周縣長對了個眼神。
“不過~”她拉長了個音後,悠悠道:“這關係到稅收,就不得不問了。”
這下周縣長和師爺不得不緊張起來。
希寧不慌不忙地:“剛才我看到稅裡麵有四百多兩充當軍餉,字還明明白白寫著呢。”
師爺趕緊解釋:“這裡地處邊境,匈奴時有騷擾,特彆是冬季匈奴物資缺乏時。而冬季正是農閒時,所以請一些壯丁充作護衛,守護城池。”
“噢~”希寧應了聲:“你的意思是,這裡的守城官兵還不夠?行呀,反正我的稅是從今年開始收起,以前的事情我也不管了。”
還未等師爺緩下勁來,言辭變得稍有犀利,意味深長地:“但此事我想還是呈報君上,讓他看看,這稅直接當軍餉的事,好還是不好,他知不知道!”
師爺一聽頓時“噗通”跪下了:“縣主明鑒,此事和周縣長無關,此地遠離都城,調配軍隊多有不易。選用壯丁充當臨時守軍,多年都是如此慣例。”
“如此慣例?”希寧赫赫一笑:“這倒是要請大司農查一下,稅收這一項有無未通上報就能私自挪用;私自屯兵可是重罪,大司馬是否對此事許可。”
大司農管天下稅賦,大司馬管軍馬,又扯上私自屯兵這條碰不得的大罪。周縣長的汗頓時就下來了,雙腿都止不住顫抖起來。
“周縣長!你就算不知,也有瀆職,而你的官職已很難再貶,難不成讓你去當個鄉長戴罪立功?這裡原本也是流放之地,我一個區區縣公主也不揣摩君上聖意了。”希寧猛地一拍桌子,嚴厲嗬斥:“你該當何罪?!”
哇,拍重了,手疼。再疼也要屏住,不能崩了!
周縣長身體一斜,直接跪下了。
師爺也明白了,這個縣主雖然年輕,卻不是個省油的燈,趕緊一起跪下。
周縣長伏地不起、嚇得瑟瑟發抖:“縣主開恩,縣主開恩呀。下官惶恐、是下官思慮不周,下官知錯了!”
師爺可拜扣著,一個勁地說著“請縣主開恩”。
雖然兩個人加起來的歲數都快過百了,就光師爺的年歲都足夠當人家的祖爺輩,可理在人家手裡,不求也要求。
縣主再不被待見,那也是縣主。有上表權力。隻要這事,呈表上去,捅到漢王那裡,被漢王重視了,朝堂上一複議,那些言官的口水,能把這個小小臨邑縣給淹了。
臨邑縣原本就是草芥末梢,如果正好漢王想抓個典型,這種小不起眼的地方,拿來開刀很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