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晌午時分。
榮陶陶和高淩薇在煙紅糖的陪伴下,以青山軍執行任務的名義,一路走出了萬安關。
隊伍中,除了高榮二人之外,沒有任何士兵。
榮陶陶也知道,自己做的這件事比較出格,對於旁人來說甚至難以理解,所以他並沒有向任何青山軍透露此次的計劃。
對外,他號稱青山軍執行任務。對內,他跟程疆界說,在教師的守護下去一趟柏靈樹女村落,看看能不能再討要一些稀有魂珠回來。
由於榮陶陶與高淩薇的身份極其特殊,再加上此時天光大亮、沒有極夜與暴風雪,又有鬆魂名師守護,程疆界也就沒多說什麼。
此時,隨著萬安關北門緩緩開啟,榮陶陶等人魚貫而出。
榮陶陶快走了兩步,努力仰起頭,看向了上方的城門樓位置,果然,青山軍-韓洋小隊正在立崗執勤,謝秩謝茹兄妹倆當然也看到了下方那熟悉的身影,隻是在立崗狀態下,兩人不敢有什麼動作。
榮陶陶笑著向兩人揮了揮手,也換來了兩人的微笑致意。
“呃?”榮陶陶收回目光,卻是看到自己的小隊中,有人脫離了團隊。
斯華年?
她這是......
隻見斯華年操控著雪夜驚、來到了厚重的城門一側,她麵無表情,低頭看著那一方雪地。
那裡空空如也,除了雪,再沒有其他了的。
“斯教?”高淩薇開口呼喚著,卻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斯......嗯?”高淩薇再次開口,名字還未說全,榮陶陶便扯了扯她的衣袖,高淩薇心中疑惑,“怎麼了?”
“我想起來了。”榮陶陶仰頭看著騎在馬上的高淩薇,悄聲道,“那應該是她父親死去的地方。”
高淩薇的眼眸微微瞪大,一旁的陳紅裳也是麵色錯愕,蕭自如一如既往的沉默,隻是目光似有似無的看向了斯華年的背影。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了。
眾人就這麼靜靜的站在原地,等待著斯華年祭奠死去的父親,沒有人去打擾她,隻不過......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斯華年翻身下馬,對著那一方空空如也的雪地,斯華年竟然一腳踩了下去!
這一腳,也讓眾人看到了發泄的跡象。
要知道,在這北方雪境中,人們已經習慣了使用雪踏,永遠站在積雪上。
而斯華年的這一腳,卻是深深的踩進了積雪之中,甚至那積雪都淹沒了她的腳踝。
斯華年麵無表情,心中喃喃著:“你死的很舒服吧,沒有煩惱了是吧......”
“咚!”斯華年又是一腳踩了下去,心中也愈發的怨恨,“我媽還真是慣著你,你死後不久她就鬱鬱而終,下去繼續伺候你去了。”
“咚!”又是一腳。
“那天早上我一直在叫她,還以為她太累了,怎麼叫都叫不起來......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是想你了,找你去了,嗬。”斯華年又是一腳踩下去。
這一次,她的靴底包裹著濃鬱的魂力,頓時,雪花四濺。
榮陶陶看著那怒火中燒的斯華年,他想了又想,還是邁步走了過去。
講道理,這是人家的家事,榮陶陶不好過多參與。
但眼看著斯華年過不去心中的那道坎兒,而斯華年那不曾對任何人訴說過的故事,又隻給榮陶陶一人說過,所以......
榮陶陶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頭頂上方,高高的城齒之間,已經有很多雪燃軍士兵探身、低頭觀望了。
儘管士兵們不認為鬆魂名師會摧毀城牆,但是再任由斯華年這麼發泄下去,士兵的職責在這裡,真的很容易出亂子。
榮陶陶的腳步故意放的很重,沒有施展雪踏,為的就是讓斯華年知曉身後來人了。
他踩著深深的雪坑,來到雪夜驚身側,看著斯華年慍怒的側顏,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斯教?”
“嗯。”斯華年深深的吸了口氣,踩踏的動作可算是停下來了。
榮陶陶趁機抓住了她的衣袖,輕聲道:“好多士兵都看著呢,我們先走吧。”
“嗬......”斯華年深深的舒了口氣,隻是目光依舊死死的盯著腳下被踩得一片混亂的積雪。
榮陶陶蛇隨棍上,抓著她衣袖的手,改成了抓住她的手臂。
他稍稍用力,卻也不敢太過用力,無論兩人情感再怎麼深厚,這畢竟是斯華年的私事,其次,勸說也是要注意方式方法的。
斯華年可是個上魂校,更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魂武者,真正能觸動她內心的、讓她行為失控的事情,一定是埋藏在她內心深處的傷心事。
在這種狀態下,榮陶陶絕對不能硬上,一定得順著毛捋。
“斯教,踩了好幾腳了,他也聽到了......”榮陶陶小心翼翼的開口說著,抓著斯華年的手臂微微用力。而斯華年的身體竟然真的被他拽著稍稍一歪。
到了這個等級的魂武者,哪個不是腳下生根?
顯然,斯華年這是聽勸了!
榮陶陶不敢遲疑,生怕她突然又改變主意,他急忙環住了斯華年的腰,一個起落,帶著斯華年落在了身側佇立的雪夜驚上。
“走吧,走。”榮陶陶雙腿輕夾馬腹,揮手向煙紅薇示意前行,催促著身下的雪夜驚追上去。
“嗬......”斯華年口中吐出了一口惡氣,看來是舒服了不少,她回手抓住了榮陶陶的衣領,扔到了自己的前麵。
“喔~”榮陶陶一聲輕叫,一陣騰雲駕霧之後,穩穩的坐在了雪夜驚上。
斯華年轉身側坐,她背倚著榮陶陶的背脊,看著越來越遠的城牆根,緩緩的調整著自己的呼吸節奏。
此時,榮陶陶隻是感到幸運。
他曾帶斯華年出過三牆,隻是那一次,他和教師們是從夜空中偷偷越過去的,如果是走城門的話,以斯華年這樣心中無法控製的怒火怨氣,東西伯利亞之旅必然會被發現。
五人四騎在皚皚的積雪中疾馳著,跑出去好久好久,直至看不到城牆,榮陶陶才感覺到背脊上依靠的力道加深了一些。
斯華年雙腿弓起踩在了馬背上,腦袋也終於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說實話,榮陶陶還是太年輕了,他的確經曆了不少事情,但此時卻有些不知所措,他是真的不知該怎麼安慰斯華年。
思來想去,解鈴人已經離世了,這樣的心結也隻能斯華年自己解開了,榮陶陶作為外人...愛莫能助。
雖然榮陶陶無法解決根本矛盾,但是他卻能轉移話題,他輕聲詢問道:“你對徐太平的印象怎麼樣?”
關於此次柏靈樹女村落一行,榮陶陶三天前就跟教師們開過會了,並詳細講述了何天問、徐太平等等故事。
對於三名教師煙紅糖,以及自家大薇,那都是榮陶陶的自己人,他的心中隻有信賴,甚至是可以托付性命的。
榮陶陶策馬融入了大部隊,與胡不歸齊頭前行,輕輕提了提肩膀,“喚醒”著身後的斯華年。
斯華年終於一聲冷哼,道:“內心扭曲的可憐蟲。”
高淩薇突然開口詢問道:“斯教覺得他能擔任起橋梁的作用麼?”
一時間,榮陶陶恨不得給高淩薇豎起一個大拇指!
不愧是我家大薇,真懂我,也是真幫忙啊!這話題不就延續下來了麼?
斯華年:“內心扭曲,總比冷血好。起碼他是在人類社會長大的,一直被灌輸著這樣的理念。而他的族人們,包括魂獸大軍,可都是對人類恨之入骨。”
“領袖。”前方,蕭自如突然開口,說出了兩個字。
榮陶陶:“什麼?”
蕭自如沉默片刻,道:“領袖,傳播仇恨、聚集軍隊。下屬,遵從領袖。”
陳紅裳開口解釋著:“你蕭教的意思是...仇恨人類這樣的信條,不過是野心家將軍隊聚集起來的手段。
這可以讓一支隊伍更有凝聚力,讓軍隊有一個目標,有一方勢力去仇恨,從而使領袖達到長期掌權的效果。
對於人類的仇恨,底層的魂獸們隻是聽從領袖的言論,也許它們這輩子都沒見過一個人類。”
榮陶陶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陳紅裳應該是站在宏觀的角度上說的,僅針對於徐太平隸屬的精英魂獸大軍而言,那些家夥可是見過人類的。
畢竟,榮陶陶等人上次就在柏靈樹女村落,與那支精英部隊交過手。
當時,榮陶陶那花瓣可是開的斬釘截鐵,小隊的目標很明確,護送柏靈樹女一族進入三牆,但凡敢對柏靈樹女一族圖謀不軌的家夥......
榮陶陶做到了三個字:殺無赦!
有了那次慘敗,恐怕那支精英魂獸大軍所有魂獸,都對榮陶陶恨之入骨。
“喵~”高淩薇的頭頂,突然傳來了雪絨貓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