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又無止無休地下了起來, 隨著校園內的薔薇花漸漸綻放,那些鬼眼球變成了無處不在的監視物,讓NPC們生活在恐怖之中,整個校園的氛圍也顯得沉悶了起來。
反複闖禍、被搞得接近崩潰的何坤瑟瑟發抖, 獨站在荒無人煙的舊校舍背後苦等。
他萬萬沒想到,尊貴的黃校長竟然還真遵照自己一通電話出現了。
校長照舊西服革履、擔憂而又嚴肅, 快步靠近道:“何坤同學, 你不肯去辦公室,非來這種地方見麵是為什麼?”
何坤嘴唇顫抖。
黃校長問:“你不是有曉枝的事要跟我說嗎?”
何坤拉住他的胳膊:“校長、對不起、對不起!”
就在黃校長還不明所以的時候, 頭頂一個巨大的鋼筋便飛速墜落。
好在早就防備著的西羽在電光火石之間拽開他們!
隨著重重一聲落地巨響,心理壓力極大的何坤終於狼狽地哭出了來。
黃校長又驚又怒:“這……這是怎麼回事……”
西羽皺眉抬頭望向頂樓, 認真地盯著這個NPC問:“黃校長,我知道你想等警察來解決問題,但如今已經有了重大線索, 您願不願意幫忙尋找證據呢?”
黃校長皺眉:“什麼線索?”
*
在校長室內, 西羽、羅熙、徐兔、白起和何坤齊聚此處, 將曉枝的聊天記錄與何坤被老師們刻意介紹給曉枝的事情坦白。
西羽趁機說:“時間軸剛好對得上——曉枝先和Themis說自己喜歡何坤, Themis讓她試試薔薇任務再決定, 然後何坤就被老師們牽線結識曉枝——這不可能不是刻意的,背後搞這些事的人,就是想博得學生的信任, 讓「薔薇遊戲」傳播開來, 而沒有朋友、內心自卑的曉枝, 就是最好的目標!”
徐兔煽風點火:“而且幕後黑手已經盯上校長您了, 我們一早就檢查過,頂樓的鋼筋裝了遙控的機關,是打算砸死您的!”
黃校長的表情十分沉痛:“西原大學裡,會開發軟件又喜歡薔薇花的老師,的確有一位,他陽光開朗、深得學生喜歡。”
西羽驚訝:“真的?”
黃校長說:“但他在早就已經死了。”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黃校長無奈皺眉:“那老師叫白與文,當年是計信院新任講師,還畫了一手好畫,最喜歡畫的就是學校的薔薇花。他本來有著大好前程,可不知怎麼,存在加密博客裡的日記被淘氣的學生用黑客手段解密,曝光出他瘋狂暗戀學校裡的一個年輕男性,大家議論他是同性戀、師生戀,我聽聞後自然要找他了解情況,誰曉得他還什麼都沒交代,回去就……就吃藥沒了。
說到這裡,黃校長不由沉痛地用力呼吸:“這是五、六年前的事,恐怕何坤都沒聽說過,也隻有些研究生知道了。”
何坤滿臉不解:“搞基也是一種人之常情,有什麼好自殺的……”
羅熙和西羽:“……”
黃校長歎氣:“我當時並沒有講難聽的話,也許是他自己心理負擔過重。”
羅熙聽了半天,終於哼笑:“他是懦弱罷了,而且想要保護自己喜歡的人,以為這樣是為對方好。被保護的很可能是同樣在執教的同事,更可能那人同時也喜歡白與文。白與文死後,失去戀人的老師有了心魔,開始癡迷薔薇、學習編程,痛恨學生和學校……一切元素完全說得通了。”
黃校長沉思後點頭:“你分析得沒錯,我會將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知警察,取搜查令檢查老師們的私人電腦。”
“今天何坤的薔薇任務要害死您,說明那人仍舊在操控軟件,並且因害怕暴露自己而鋌而走險,事情不能再拖延下去,否則您還會有危險。”羅熙微笑:“我想不用警察,也自有辦法引蛇出洞。”
黃校長疑惑:“什麼辦法?”
羅熙沉思片刻,朝徐兔抬抬下巴:“來一段?”
*
這天,西原大學的校園網上傳播起了一個奇怪的帖子。
帖子名為《驚!隻有午夜才會出現的畫》。
其內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心靈社成員為了破解圖書館鬨鬼之迷,半夜去其內探險,發現隻要太陽落山,二樓名人名言的掛畫便會自動變成薔薇花油畫,等到天亮以後,那些神奇的畫又會在朝陽中消失,還佐了幾張模糊不清的照片為證,看起來有鼻子有眼。
喜歡奇聞怪談的學生們自然為此議論紛紛。
——哇,真·靈異事件!我們半夜也去探險吧!
——那些畫畫得好像學校裡的薔薇……
——你們知道嗎,好多年前學校裡確實有個很會畫薔薇的老師,不過他好像自殺了……
——我們學校自殺的人還真多呀,包括曉枝_(:з」∠)_
——豈止曉枝,我還聽說幾個……
——都說西原大學的山上陰氣重,看中學生們有陽氣才在這裡建學校,現在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用……
……
眼看著不著調的討論越來越火熱,帖子終於被封,並附有校方警告說:“請同學們以學習為重,切勿造謠,更不可在日落後離開宿舍!此帖永久封樓,不得再開同樣主題貼!”
如此一來,七嘴八舌的馬甲自然做鳥獸散。
這件事就像落入湖中石子,激起了小小漣漪,很快就被其它波瀾覆蓋過去了,仿佛根本不會有人記得似的。殊不知,對於有心人來說,那不是石子,而是利刃,激起的也不是漣漪,而是鮮紅卻已冰冷的血花。
*
入夜後的圖書館內空蕩死寂,照舊一點燈光都沒有。
輕輕的腳步聲在極黑暗的館內顯得格外明顯。
忽然之間,重重書架所構成的奇怪圍欄側麵,出現了一抹亮光,是有人拿著手電悄然筒經過。
那人步伐遲疑,緩緩的繞過二樓的區,向著西側儘頭走去。
到達牆邊後,手電筒裡的光輕輕抬起,照亮了原本應為名人畫像的地方,卻意外地映出好幾幅巨大的薔薇油畫,那些薔薇花的樣子,正與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光抖動了起來,是因為那個人的手在劇烈地顫抖。
他癡癡地瞧了很久,才緩慢地走到了距離油畫極近的位置,回神輕聞了兩下。
在油彩的味道之外,還有股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起來十分可怖。
正在這時,此人的背後吹來了陣詭異的的冷風。
他猛地回頭,發現書架側麵出現了個少女的半身輪廓!
少女低著頭,隱約能見臟亂不堪的長發,和被血浸透的校服。
那些血液仍舊沒有停止流淌,落在木地板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拿手電筒的男人眉頭一皺,轉身就逃!
少女走路幾乎沒有聲音,卻速度奇快,她緊緊追在後麵,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Themis……或者我該叫你楊老師……你為什麼要把「薔薇遊戲」傳給我……你的痛苦是學校的錯……是校長的錯……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逃竄在他前麵的男人,正是中文係的講師楊益,他邊飛快地下樓邊反駁:“你在說什麼?哪個係的?彆裝神弄鬼了!”
少女不依不饒,從嗓子眼裡顫出的聲音好像加了奇特的擴散效果,從四麵八方回蕩響起,給黑夜平添了一絲詭色:“楊老師……你站住……我曾經是那麼的信任你……我死了……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點的愧疚嗎……”
楊益跑得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是擺出奪命的架勢,衝下樓梯直奔到了門口!
沒想到,本來虛掩著圖書館大門,竟然砰的一聲關上了,怎麼推也推不開。
轉瞬間,地下門縫處便滲進大股大股的液體。
楊益覺得腳底粘膩,用手電筒一照,見是滿目赤紅的顏色,頓時腦袋發熱地回頭質問:“你到底是誰?曉枝已經死了!”
少女的小臉本全藏在淌血的長發下,一把匕首在袖中悄然滑出。
她借著手電筒微弱的光芒,猛地地抬起下巴,擠出個怪異誇張的笑容,忽然擼起袖子露出僵青斑駁的胳膊,狠狠劃了一刀:“你不是喜歡讓我自殘嗎?看啊,開心嗎!……但隻有我一個人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公平?!”
話畢,她便一刀一刀拚命地劃下去,在胳膊血肉糊爛、快要翻出白骨之際,才猛地持刀衝過去撕喊道:“我恨你把「薔薇遊戲」給了我!!!”
楊益驚恐之後終於回神,見無法從大門離開,伴隨著愕然慌不擇路地轉移路線地逃命,崩潰罵道:“你都是自找的!跟我有什麼關係!”
少女瘋狂地跟在後麵:“是你騙我!是你騙我!是你把「薔薇遊戲」傳給我的!”
楊益的速度遠不及暴怒的少女,他險些被她刺到,跌倒在地的同時不小心弄丟了手電筒,氣急敗壞地後退說:“你如果自己意誌堅定,也不會受我影響!”
少女居高臨下,又幾刀擦著他的身體攻擊過去,把楊益逼到了生死關頭!
她聲音更加幽怨:“我真傻……到死都不知道真相……還是白老師告訴我這一切的……他以你為恥……你不如下地獄給我們贖罪吧!”
“胡說!我這麼做都是為了為他報仇!”楊益的臉被不小心劃了一刀,他因疼痛而更加激動,在黑暗中亂爬:“我要毀了西原大學!毀了這些殘忍的人!誰也不能阻止我!”
沒想到就在這些話被喊出來後,那凶殘的少女忽然停止動作,而後發出劇烈的大笑。
楊益茫然喘息。
下一秒,圖書館燈光大亮。
在淌血少女的背後,何坤、西羽、白起紛紛走出,最後現身的,還有一臉震驚的NPC黃校長。
楊益從恐懼缺氧中回神,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喃喃道:“校長……”
黃校長痛心疾首:“小楊,你怎麼能做這樣的事?虧我那麼器重你,把學生們交到你的手上,你竟然引誘他們去自殺?!”
“如果不是學生閒言碎語……白哥就不會自殺……”楊益激動地說:“我爸也不會自殺!他們一點都不無辜!我的人生全被這些學生毀了!”
本在看熱鬨的西羽瞬間聯想到一件事:“你爸……叫楊和德?”
楊益瞪著通紅的眼睛:“你怎麼知道?”
西羽看了看徐兔,低聲說:“就是那個會整理圖書館的老鬼……”
徐兔捂著傷口,眉頭更擰。
楊益並不知他在說什麼,痛苦地揪住衣服:“我爸教書矜矜業業,卻因太嚴厲被學生誣告性騷擾……他那麼清高的人,怎麼受得了那些惡意詆毀……”
黃校長一臉痛心:“我知道老楊是被冤枉的,但對學生隻能教育,不能針鋒相對啊!見他處理不好師生關係,我才把他調到圖書館來,之後如此厚待你,也是因為他的麵子,你為什麼就不能為自己好好活著呢?”
楊益激動道:“我什麼都沒有了,怎麼好好活?!”
說著,他便搖搖欲墜地站起,嗤笑說:“教育……人性本惡……這些蛀蟲根本不配得到教育……”
何坤仍舊處在不敢置信的情緒中:“老師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們就是太聽你的話了才吃虧的!像曉枝,她親口對我說過,她最信任的人就是你!”
楊益愣愣地沒有回答。
023號抓下假扮曉枝的假發,因手臂新傷而抽痛,冷哼:“曉枝死得不甘心,她滿學校的折磨彆人,但她折磨過你嗎?沒良心的狗東西,你剛才的言行我們已經錄下來了,還是夜視效果的,傳播非法軟件、教唆學生自殺!等著坐牢吧你!”
西羽沒想023號下手這麼狠:“先去包紮一下。”
“沒事,隻有苦肉計才能嚇住這個鐵石心腸的賤東西。”023號抱住不停流血的手:“希望老大進展順利。”
西羽正想回答,電話卻突兀響起。
他接通後,呂仙仙驚恐的聲音馬上傳來:“084號!我接到自殺任務了!我接到了!曉枝一直逼著我跳樓!救命!”
西羽沉下臉:“你在哪?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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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的主線劇情往往牽一發而動全身,這邊大家破解了楊益的秘密,另外一邊冤魂曉枝果然加快了行動。
待到西羽氣喘籲籲地趕到頂樓時,呂仙仙正絕望地抱著欄杆,邊後退邊對眼前腐爛的曉枝冤魂哭道:“你不要這樣,我從來也沒有對不起你……我不想死……”
真正的曉枝比023號假扮得更恐怖,她懸站在欄杆上方,脖子擰了九十度,陰冷地說:“……「薔薇遊戲」……玩了就不能停止……””
西羽忙大喊:“呂仙仙!拒絕她!”
呂仙仙被十多米的高空和眼前的腐蝕屍嚇得六神無主,小聲嘟囔:“……不要……彆逼我了!”
曉枝猛地朝呂仙仙衝去!
西羽想要消滅這冤魂NPC,自然勇敢阻撓,抓起掛警示條的鐵棍便朝曉枝襲去!
並沒有實體的曉枝在黑霧中躲過鐵棍,變得更加怒氣衝衝,一股怪力直接將西羽摔飛!
西羽痛得眼前黑了片刻,便往後爬邊喊:“呂仙仙,你清醒點!”
幸好就在這時,何坤也手腳並用地爬到了天台:“仙仙,快回來啊!”
呂仙仙剛要翻過欄杆,曉枝立即放棄西羽、猛地靠近她,嚇得呂仙仙蹲身慘叫。
何坤這慫貨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破口大罵:“曉枝!你適可而止吧!我為當初拒絕你的言辭道歉!但仙仙一點錯都沒有!”
曉枝冤魂回首,愣愣地瞧著何坤。
何坤閉上眼睛大喊:“「薔薇遊戲」是楊老師發明出來報複社會的!根本不可能實現任何願望!我不喜歡你,不是因為你沒完成「薔薇遊戲」,而是我喜歡仙仙!我隻喜歡她!”
呂仙仙在夜風中默默流淚。
曉枝的汙血淌個不停:“……從來……也不喜歡……”
何坤:“你逼死我們也沒用!我死了也要跟仙仙在一起!”
奇怪的是,冤魂曉枝聽到這話,並沒有再攻擊過來,而是仰麵朝月亮陰冷一笑,第無數次直直地朝樓下摔去!
何坤連滾帶爬地奔到呂仙仙麵前,顫抖地抱她下來,哭道:“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啊?!”
“對不起……我以為你一定要玩「薔薇遊戲」……放棄我、放棄自己了……”呂仙仙抖得和篩子一樣,輕輕抬眼望向西羽的方向,才發現剛才站在那裡的銀發帥哥早已經默默離開。
她用力抱住何坤,終於再度滾下熱淚:“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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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關鍵NPC平安的西羽鬆了口氣,知道但凡拿到卸載碼告知全校師生,這件事就算徹底結束了。
他匆匆抵達樓下,除了地下一攤血外,什麼都沒看到。
此時,午夜已到。
聽到手機的提示聲,西羽馬上掏出來看,羅熙當然仍舊沒有給他發派任務、而昨日穆元也成功地躲過了任務,不知今晚——
他點開隨機任務按鈕輕輕刷新。
——請「肥料」24小時內奉獻右腿為薔薇施肥
——請「肥料」24小時內找到曉枝遺體
——[珍稀任務]請「肥料」12小時內結束生命
西羽勾起嘴角,自然點擊了最後一個。
他回首望向猛刮著陰風的漆黑的校園路,終於拿出積攢多時的巧克力和糖果,一起塞進了嘴裡。
……好難吃,看起來非常甜美的糖果,咽下去卻是鮮血的味道。
好在道具的效果沒有讓他失望。
係統喜氣洋洋的響起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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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號成功服用曉枝的巧克力,「肥料」053號增加Bloom值50點】
【084號成功服用曉枝的水果糖,「肥料」053號增加Bloom值10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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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羽再度打開軟件查看,隻見穆元的Bloom值瞬間到達了80點!
看來那個張畫也很爭氣,昨天並沒有被穆元占到便宜。
他深吸了口氣,開始滿校園地尋找起穆元那家夥的身影,誓要把他踢出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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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西羽那邊的風起雲湧,羅熙的任務就枯燥了很多。
在圖書館“鬨鬼”事件的同時,他直接氣勢洶洶地闖進楊益的單人宿舍,把那NPC的筆記本和電腦硬盤全部偷走,躲到個陰暗的角落就開始破解工作。
雖然與程序相關的挑戰在觀眾看來很無聊,但總能在關鍵時刻見奇效。
羅熙手指動得飛快,自信水平絕對超過雲台那些程序員,拿到刪除碼自然隻是時間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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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兩點,徐兔和白起料理好NPC的後事,如約帶著人來到提前約定的小儲物間。
他們推門後看到羅熙竟然已坐在位子上喝茶,不由驚喜對視。
白起迫不及待地搓手:“老大,刪除碼拿到了?”
羅熙冷眼瞥他:“怎麼,躺完一局不過癮,這局也想躺是嗎?”
“之前我真是不想連累你們,沒幫上忙抱歉了……”白起委屈:“不過忽悠楊益的畫不都是我畫的嗎?!幾個小時畫那麼多,我這個彩色彩印機容易嗎?也算將功贖過了吧!”
羅熙指指白起,問徐兔:“他是不是變囉嗦了?”
徐兔深沉點頭。
白起低頭:“悶了這麼久都沒幾句台詞,還不讓我說話了——誒,你們進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