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橋寨依然如舊。但從新娘宅院衝出來的西羽, 眼前卻逐漸看到了和原本截然不同的景象:越來越多的紙人出現在街頭巷尾、店家民宅,它們有的匆匆行走, 有的聚眾歡愉,有的逞凶鬨事……猛然望去,簡直和人類的世界沒什麼分彆。
也不知怎麼,這些紙人似是感覺到了西羽的目光。
它們紛紛望向西羽的方向, 而後一個接一個的停下了正在做的事情,朝西羽緩步靠攏。
畫在紙人臉上的可笑表情, 在燈籠的紅光之下,變得比喪屍還要可怕。
西羽逐漸駐足, 繃緊了身體開始防備。
他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動了怒氣,嗔怒本就是人類極黑暗惡劣的一種情緒。
可這怒意到底源於對蘇子彥的擔心、還是對穆元等人的厭惡,或是對遊戲本身的抗拒呢?
西羽想不出準確的回答,他本以為自己隻有餘力關心羅熙究竟能不能從雲台逃出生天,可如今來看,自己分明是貪心的——他竟從心底渴望這些事情不會發生!
正在情緒崩潰的邊緣,羅熙終於從後麵追上, 拉住他的胳膊說:“喂,還有時間, 你心態彆崩好嗎?”
說也奇怪, 相觸的肌膚帶來的熱度, 瞬間讓西羽回神。
幾乎要抓到西羽的紙人們,也如碎羽般煙消雲散了。
羅熙仍舊是以往那般冷靜:“沒關係,你看, 現在半個主播沒少,說明蘇子彥還沒死,否則他們會被懲罰而出局的,我們再去找找,儘人事聽天命,彆想太多。”
西羽深呼吸了片刻,輕聲問:“抱歉,我剛才情緒化了,我是不是管太多,其實隻要你我贏就夠了?”
“沒關係。”羅熙攬住他的肩膀:“反正也沒什麼損失,能救回蘇子彥也好,他還算是個有用的人。”
西羽有幾分感謝羅熙替自己化去糾結,這才隨他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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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毫無預兆地落下,流淌在皮膚上,順著光一照,竟然是血水的顏色。
在寨子裡東走西看的羅熙和西羽被澆得很狼狽,最後他們沒發現蘇子彥的蹤跡,卻被應之行和周澤攔住。
應之行依然淡定到沒幾分表情:“已經四處翻遍了,並沒有看到那個人,我們必須去想辦法完成任務了。”
其實羅熙之前不太願意西羽找他們合作,但也明白這樣比眼睜睜瞧著應之行和穆元達成共識好,所以他隻猶豫了片刻,就從兜裡拿出了些子夜骨頭磨成的骨球:“他們應該是挑了個很奇特的地方藏人,算了,這個給你們。”
周澤立刻接過,半笑不笑:“沒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受到你的幫助。”
羅熙:“這不是幫助,是小小的誠意。”
應之行時刻計算著時間,阻止周澤繼續講沒用的騷話:“算了,先把任務搞定。”
周澤仔細研究過小小的骨球,確認沒什麼問題,這才挑眉:“有三個,還找那女人去嗎?”
應之行自顧自地朝新娘候選者居住的宅院邁步:“隨你意。”
周澤笑了,加快步伐隨應之行離開。
西羽站在原地歎了口氣:“應之行這人某些方麵還算實在,想必他是真的尋找了蘇子彥很久……他都沒找到,莫非蘇子彥已經不在寨子裡了?”
“嗬,你隻跟他玩過一場遊戲,彆一副很了解他的口吻。”羅熙忍不住嫌棄了句,而後回答:“寨子外麵都是荒灘,還有血湖,完全沒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某種呼之欲出的挫敗感從西羽心裡油然而生,他望向黑黝黝的街道,輕聲說:“去瞧一眼吧,實在不行,也是沒辦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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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在雲台醒來,西羽一路好像順風順水,沒怎麼失敗過。
可惜這晚尋找蘇子彥的事情,卻被畫上了不完美的句號。
臨近中午十二點時,他與羅熙全無所獲、實在疲憊,隻好回房間淺眠了一小會兒。
結果任務時間剛剛到,喜婆就在院子裡叫嚷起來:“你們還想睡到什麼時候?!到了祭天的時間!”
西羽從飄忽不定的夢裡睜開眼睛,立刻扶著額頭走至門口。
他剛剛推開門,就看到阿骨的身影出現在朦朧的血雨裡,身後大紙人無情架著的,正是滿身是血、神誌不清的蘇子彥。
這個原本膽小無比的幸運兒,終於用光了他的運氣,因為那空蕩蕩的袖子下麵,顯然已經沒了胳膊。
西羽看得眼皮一跳,壓住心驚走出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在蘇子彥仍舊昏迷,連質問大家為何沒救他的機會都沒有。
很快,羅熙也來到院子,一同前來的,還有其他順利完成任務的主播們。
夜裡穆元休息得很好,美麗的臉甚至容光煥發,故意道:“是不是要把蘇子彥祭天了?這就是弱者的下場。”
喜婆冷冰冰的回答:“當然,連嫁妝都準備不好的人,沒有資格成為神的新娘。”
穆元笑了下:“有意思,怎麼準備嫁妝這件事已經很清楚了,我想一切在今晚就會結束。”
西羽終於忍不住開口:“我若是你,就沒心情管今晚了。”
穆元對視上他的眼神,表情瞬間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