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停路到了。”
晏雙從公交車後門輕巧地跳下車。
車門關上,噴著尾氣搖搖晃晃地離開。
晏雙一個人站在公交車站牌下,用手機導航查詢路線。
紀遙長了那麼一張清純不做作的臉,興趣愛好卻是意外的狂野。
地下賽車。
跟紀遙高嶺之花的氣質真是不搭。
晏雙聳了聳肩,順著導航往具體的地點走。
該死的那地方怎麼那麼偏僻!
他倒了足足三輛公交車!
花費七元!
這個仇,他記下了。
連同之前五元零一毛的話費。
日後,他必定向紀遙千倍、百倍地討回!
一聲喇叭驚住了晏雙,他停下腳步,回頭一看,車窗搖下,還是個熟人。
蕭青陽遠遠地就看到單薄身影,一副窮酸樣,怪眼熟的,近了,才發現真是晏雙。
“喂,你怎麼在這兒?”
晏雙抿了下唇,轉過頭不理會他。
蕭青陽被這樣無視,一下氣笑了,手掌按下喇叭。
刺耳的聲音響徹原本安寧的郊外,驚起一叢又一叢的飛鳥。
晏雙走了兩步,雙手捂住耳朵,回頭望向車內,目光寧靜。
蕭青陽鬆了手,一挑眉,“上車。”
“我為什麼要上車?”
“你找紀遙,我也找紀遙,”蕭青陽道,“目的一致,我不介意帶你一程。”
“你知道紀遙在哪?”晏雙裝作無知。
蕭青陽一勾手,“上車。”
晏雙早就想上車了,裝模作樣演了一通,打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還是一副防備的模樣,“你真知道紀遙在哪兒嗎?”
蕭青陽慢慢加速,嘴上道:“你很關心他啊。”
晏雙沉默不語。
蕭青陽餘光瞥了一下他的側臉。
還是看不清樣子。
蕭青陽已經知道晏雙的底細。
秦羽白的小情兒。
他得到消息的時候驚得又問了好幾遍才確認了。
這麼普通的一個男孩子到底是怎麼拿下秦羽白這眼裡隻有工作的超級工作狂人的?
又是怎麼令紀遙也發狂的呢?
蕭青陽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道:“你把眼鏡摘了我看看。”
晏雙心想:彆作死,爺的美你消受不起。
“你這人怎麼不理人的?”蕭青陽笑道。
晏雙不喜歡招惹劇情之外的人,於是扭過臉表示抗拒。
蕭青陽還是在笑,“你這樣欲拒還迎的,搞得我好奇心都上來了。”
他雖然是在開玩笑,語氣裡卻也是一脈相承般的貴公子的那種輕慢。
晏雙仍舊是不理他,他身材單薄,縮在副駕駛上,整個人都靠著車窗,極力地遠離著身邊的人,用自己的行動表示他並非欲拒還迎,而是徹徹底底地拒絕。
蕭青陽見他這樣,也覺得好沒意思,不過臉上還是保持著一貫的笑容,“等會見了紀遙你可彆像現在這樣裝啞巴,幫我一起好好勸勸他,你不知道,我姨父,就是紀遙的父親是個很厲害的人,如果讓他知道紀遙這樣放縱沉淪,絕對不會讓紀遙好過。”
晏雙心想:紀文嵩早知道了,而且的確不打算讓紀遙好過,他這不就來折磨小紀了嗎?
蕭青陽的車逐漸駛離了公路,沿途的風景開始變得更加天然也更加雜亂,輪胎駛過,碾壓石頭的顛簸感不斷出來,晏雙放下了撐住臉的手,凝神向外望去。
蕭青陽又看了他一眼,發覺他臉上流露出擔心的神色,不由道:“快到了。”
天色已經逐漸開始變得黯淡,夕陽的餘暉灑入遠郊,蔥綠的樹林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紫。
比起聲音,晏雙先看到了燈。
那不是一盞兩盞,而是連綿不斷的大燈。
這樣荒涼的郊外卻突兀地豎起了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燈一樣的光束。
還有從地麵射向上空的光束。
離得近了,引擎的轟鳴聲也隨之傳來,數不清的車輛停在石頭遍地的土路上,每輛車都將大燈打開了,照得即將陷入黑夜的遠郊比白天更加耀眼、明亮。
蕭青陽沒有把車開得太近,他不想加入那種危險的活動中。
晏雙推開車門下車,望向那一排排的豪車,“紀遙在哪裡?”
蕭青陽也下了車,他關上車門,先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煙點上,深吸了一口,才道:“不知道,先找找,他的車你應該認識吧?”
晏雙點了點頭。
“走,分頭找,找到了你……”蕭青陽拿出手機,“你電話號碼多少?”
晏雙猶豫了一下,報出了一串數字。
蕭青陽邊輸入號碼,給晏雙撥通以後按了停,看晏雙不情不願的樣子,心裡覺得分外好笑。
好像真怕他對他產生什麼興趣似的。
“這裡人多眼雜,”蕭青陽又吸了口煙,“你自己當心點。”他將手裡的一包煙扔了出去,晏雙下意識地雙手接了。
蕭青陽道:“抽支煙吧。”
“我不抽煙。”
“你在這裡本來就夠像個異類了,連煙也不叼一根,馬上就會被人趕出去。”
聽了他的話,晏雙歪著頭似乎是思索了一瞬,最後還是把煙遞還給他,“我不抽煙。”
蕭青陽接過煙,笑道:“死腦筋,被人攆了就報我的名字。”
晏雙沒再說話,一頭紮入了茫茫的車堆。
蕭青陽嗤笑一聲,明明是秦羽白的情人,對紀遙還那麼上心,真不知道該說他是膽大,還是貪心呢?
車輛又多又雜亂,如蕭青陽所言,晏雙行走在那些動輒百萬以上的豪車之間,一輛一輛靠在窗戶偷窺認人的模樣的確怪異,很快就引起了人的注意。
“喂,你乾嘛?”
有人拍了晏雙的肩膀。
晏雙回過頭,對方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金色寸頭,穿著鬆鬆垮垮的黑襯衣,一臉紈絝少爺的模樣。
“我找人,”晏雙大方道,“紀遙在哪?”
那人笑了一下,“紀遙,你找他乾嘛?”
晏雙思索了一下,道:“我找他回去上課、寫作業。”
“我操。”對方被他逗得樂不可支,“你是他班主任麼?他不是都上大學了嗎?大學也有班主任麼?”
晏雙回避道:“能告訴我他在哪兒嗎?”
“能啊,”他笑了一下,“再給我講兩個笑話,把我逗開心了,我就告訴你。”
晏雙在心裡歎了口氣。
在這些少爺的眼裡,他可不就是個樂子嘛。
無意當大教育家,晏雙默默轉身,繼續彎腰往身邊的車窗窺探。
不巧,車內正有一對男女在接吻,趁沒被人發現,晏雙直起腰,忙轉向下一個。
崔鄭見他不聲不響地轉移到下一輛車,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笑得腰都彎了,跟上去輕拍了一下晏雙的屁股。
晏雙警惕地轉過臉,“你乾嘛?”
“瞧你那樣,本少爺今天日行一善,”崔鄭手一揮,往右前方一指,“紀遙在那邊。”
晏雙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沒看到紀遙,但看到了好幾輛黑色的跑車。
也許紀遙就在裡麵。
晏雙認真道:“謝謝。”
“彆謝我,”崔鄭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叫崔鄭,崔鶯鶯的崔,鄭和下西洋的鄭,記得你欠我兩個笑話。”
晏雙對他點了點頭,一頭紮進漆黑的車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