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不會出那個門的。
那是誰呢?
秦羽白一覺醒來,感覺病已經好了大半,最起碼那種發燒後的無力感減弱了很多。
房間裡空蕩蕩的,一個空水杯就擺在床頭。
秦羽白盯著那個空水杯看了一會兒,慢慢坐起身,拿了電話叫傭人上來。
傭人立刻上來了。
“人呢?”秦羽白道。
傭人一頭霧水,“先生是指誰?”
秦羽白冷著臉,名字在他嘴邊滾了好幾下,才不甘不願道:“晏雙。”
“晏先生一早說他出去打工了。”
“打工?!”秦羽白輕咳了一聲,惱道,“病得不輕……去,派人把他接回來……等等,叫魏易塵上來。”
片刻之後,忠誠的管家上來了,“先生,有什麼吩咐嗎?”
“那贗品,”在知道內情的管家麵前,秦羽白自然地這樣稱呼著晏雙,臉色不虞,“一大早又跑去外麵,打什麼工,叫他回來,他不肯回來的話……告訴他,我付他時薪的雙倍。”
彆人去接,保不齊又是接不回人。
魏易塵沉默片刻,沒有接話。
“要是再出岔子,”秦羽白警告道,“我可不是張旭東。”
張旭東是魏易塵的前任雇主,現在已經鋃鐺入獄,沒有二三十年是不會出來了。
秦羽白親手把人送了進去,魏易塵也出了一把力。
“明白,”魏易塵低下頭,表示自己的受教,“我會儘快把人接回來。”
便利店內,晏雙正在幫客人加熱早飯。
今天是周末,但是仍然有很多人早早地去公司加班。
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將加熱好的早飯遞給客人,晏雙微笑道;“謝謝光臨。”
“叮鈴”的聲音傳來,晏雙抬頭,“歡迎,”在看到來人時瞬間微笑擴大,“……光臨。”
高大的身影逆光站立在門口,臉上表情冷冷淡淡,鏡片後的眼神都透露出生疏與防備,“晏先生,秦總讓我接你回去。”
晏雙靜靜看著他,嘴角笑容逐漸拉平,身體探出收銀台,又露出更甜美的笑容,“歡迎光臨!前麵的客人麻煩讓讓。”
上班族匆匆從麵前的人身側擠過,附贈了個不悅的眼神,火速拿了三明治和烏龍茶去結賬,幸好營業員態度熱情,讓他不適的心情稍稍得到緩解。
“謝謝光臨。”
魏易塵側過身讓出位置,垂眸微斂,終於還是走入了店內,站定到收銀台前。
晏雙低著頭,拿抹布去擦桌麵上不存在的灰塵。
“秦總讓你回去,他會給你這裡時薪的雙倍。”
公事公辦,冷冰冰的語調。
抹布在桌麵滑動,沒有人回應他。
嬉笑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店內沉悶的氣氛,一群學生打扮的少年進入店內,擠在冰櫃前商量著要買哪一種冰激淩。
“這個現在有活動哦,”晏雙移動腳步過去,熱情地介紹,“買兩份半價。”
“是嗎?其他口味呢?”
“這三種口味可以混買,都參加活動。”
“好耶。”
便利店內充滿了熱鬨的煙火氣,晏雙勤勤懇懇地為這群學生夏日的甜美掃碼收銀。
學生們對佇立在收銀台前占據了空間的男人很不滿,又因為對方過於高大的身形和冷冽的氣質而不敢發出異議,隻能湊在一起,目光異樣,悄聲議論。
晏雙給學生們裝好袋遞給他們,完全無視了站在收銀台前的魏易塵。
魏易塵的腦海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他們這樣彼此冷淡的無視,就像是……
“不走嗎?”
魏易塵開了口,語氣稍稍緩和。
晏雙拿著收銀用的掃碼槍把玩,挑起眼,“不走。”
門口又傳來了“叮鈴”聲。
“哎呀,你煩不煩,我都說了我不想吃,我在減肥啊,這個油死了。”
女孩躲避著男孩伸到嘴邊的煎餅,“我要買沙拉。”
“你嘗一嘗嘛,我加了裡脊肉,可好吃了。”
“不吃!”
女孩氣鼓鼓地轉過身,直奔冷櫃。
男歡還是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真不吃嗎?”
“說了不吃就不吃!”
“不吃拉倒。”
“你起開——滾遠點!”
是一對正在鬨彆扭的情侶。
魏易塵插在口袋裡的手指蜷了蜷,他收回目光,視線落在拿著掃碼槍玩的晏雙身上。
“彆生氣了,”男孩子最終還是妥協了,摟著女孩子親她的臉頰,邊買單邊賠罪,“寶貝,我錯了。”
女孩嬌俏地瞪他一眼,“就你煩人。”
兩個人甜甜蜜蜜地相擁著走出了便利店。
店內又重新安靜了下來。
兩人隔著收銀台默默不語。
魏易塵心知肚明,這是一場拉鋸戰。
但從這場拉鋸戰開始,他就輸了。
他分明已做了退出的決定,卻還是心神不寧,不自覺地沉迷於這場危險的遊戲。
看來人世間真的是有因果。
他做慣了送人上路的劊子手,也終於有人躍躍欲試地將尖刀的一側遞給他,他猶疑再三,仍不能忍耐握住那利器的衝動。
“我錯了,”冷淡的話語從薄唇吐出,“彆生氣了。”
晏雙抬頭,眼神依舊是不將人放在眼中,在魏易塵沉靜的臉色中,忽然彎了眼,他伸出手,將掃碼槍在魏易塵的心口虛虛一點,“就不原諒你。”
惡劣的笑容燦若玫瑰,眼神中全是惡作劇得逞的快意——原來他根本就沒在意過,而隻是將他的心情當作玩笑看待。
有一種受虐般的快感。
耳膜內好像出現了幻覺。
“滴——”
是他的心臟被掃入購物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