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天沒來了吧,那天你親眼看見的?”
“那還有假,幾輛車一起來的,陣仗可大了。”
張帥推了推身邊的人,嘴角向前側的方向呶了呶,“問問他不就什麼都清楚了,全校就他跟紀遙能說上話了。”
“算了吧,咱們跟他也不熟啊……”
“一個宿舍的怎麼就不熟了?”
“操,你不也一個宿舍的,你怎麼不去問?!”
身後嬉笑的議論聲晏雙聽了個七七八八,也大概知道他們要問什麼。
紀遙已經一周沒來學校了。
自宴會一彆,晏雙也再沒有得到過有關紀遙的任何消息。
有傳言紀遙休學了。
至於傳言是真是假,無從考究。
被大多數人當作知情人的晏雙其實也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他大概也能猜出紀遙消失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
小紀應該在度過一段很艱難的陣痛期。
熬過就好了。
熬過就會變態了。
變態了就能適應這本書的劇情了,晏雙欣慰地想。
下課音樂響起,晏雙收拾了書包,身後想要上前探聽消息的人終究還是沒敢上前。
說來也怪,紀遙還在學校的時候,晏雙成天跟在他屁股後麵,像個小媳婦似的,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紀遙人不在了,晏雙反倒看上去冷漠了許多,渾身上下都寫著三個字——“少煩我”。
“降溫了,你穿那麼少冷不冷?”
秦羽白溫和的,像個真正的兄長一樣詢問著上車的晏雙。
“今天不想說話。”
晏雙淡淡道。
秦羽白抿了唇,真的安靜了下來不再說話。
這段時間他負責了晏雙的午餐和晚餐。
無論有多忙,他都會擠出時間親自過來接晏雙一起去吃飯。
晏雙很少跟他說話,偶爾心情好的時候才會說一兩句,比如“這家店好吃,明天還想來一次”之類的。
晚餐結束,晏雙依舊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
秦羽白隻能強忍澀意,送晏雙回去。
街邊萬家燈火,黑色的車輛在車流中緩緩前進,秦羽白低聲和電話那頭的副總開著會議電話,目光透過後視鏡掠過後座。
晏雙正趴在車窗上看著車外的街景。
璀璨絢麗的燈光在他的臉上閃過,臉上帶著靜默的微笑,讓人看不透他此時此刻到底在想什麼。
事到如今,秦羽白才領會到他當初做的決定有多荒唐。
人的大腦和精神世界是那樣複雜又危險的地方。
他將一切都想的太簡單。
即使那件事沒有被戳穿,他和晏雙也絕不會像他想的那樣就那麼“幸福”下去。
現在……就連戚斐雲也沒有把握能讓晏雙恢複記憶,想起一切。
也隻有晏雙想起了一切,他才有資格去爭取一個真正從新來過的機會。
在商場沉浮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不擇手段去達成自己的目標。
這是第一次,他想用……自己的真心。
車停在了公寓下,晏雙推開車門,秦羽白也跟著下了車。
“雙雙,”秦羽白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最近可能有點忙,不能來陪你吃飯了……”
晏雙:!!!
飯——他的飯——
渣攻果然不靠譜,即使是變成了夥夫,也依然不靠譜!
晏雙低下頭,語氣淡淡,“隨便你。”
顯而易見的不悅卻讓秦羽白在片刻的怔忪過後感到了久違的喜悅。
其實晏雙也是享受和他在一起吃飯的這些時間吧?
心頭微微一動,秦羽白試探地伸出了手。
“手這麼涼,”他抓著那雙很久都沒有觸碰過的手,胸膛都在震顫,表麵卻是不動聲色,“明天我讓秘書給你送幾套冬裝過來。”
晏雙沒抽回手,“你什麼時候忙完?”
緊繃的胸膛裡頓時充盈了狂亂的歡喜。
秦羽白無暇去思考這到底是催眠的後遺症,還是晏雙被他這段時間風雨無阻的陪伴打動了,他忙回答道:“我儘快。”
凝望著晏雙低垂的臉,秦羽白的語氣逐漸變得溫柔,“我一定儘快忙完就來陪你。”
晏雙“嗯”了一聲,要抽開手時卻被秦羽白攥得更緊。
晏雙抬起眼。
秦羽白那雙鑲嵌在凹陷眼窩裡的眼睛正黑沉沉地注視著他。
很突然又像是很自然的。
他們接吻了。
就靠在車邊,秦羽白摟著晏雙吻得渾然忘我,手掌緊緊地充滿著強烈占有欲地貼著晏雙的腰。
晏雙適時地推開了他。
秦羽白雖不舍,亦不敢強迫,最後在晏雙額頭親了一下。
“等我。”
晏雙目送著秦羽白駕車離開,秦羽白的眼神黏糊得很,一直到最後一秒才戀戀不舍地從晏雙身上挪開。
晏雙:夥夫,他親愛的夥夫,一定要快點回到他的身邊——
帶著最近沒飯吃的惆悵,晏雙轉身往公寓走,邁出兩步,目光往旁邊漆黑的樹叢後一掃,腳步頓住。
“盛先生?”
盛光明跑步回來,抄了條近道,剛想從樹叢裡穿出來,就從枝葉的縫隙中看到晏雙在和男人接吻。
——對方甚至不是他的那個醫生鄰居。
盛光明:“……”
隻能選擇裝死了。
默默祈禱晏雙趕緊上去,然後他就出來當無事發生,結果還是被逮到了。
盛光明輕咳了一聲,默默地從樹後竄出,細細簌簌地帶出了一大片樹葉。
他身形矯健,像隻大型的貓科動物般悄無聲息地落地,抖了抖頭上的葉子。
晏雙對他笑了笑,語氣溫和,“盛先生看了很久嗎?”
盛光明本來想打個招呼就糊弄過去的,這段時間他幾乎天天在樓棟裡碰見晏雙,抬頭不見低頭見,對方每次都禮貌地主動跟他打招呼,他也不好意思裝作沒看見。
但晏雙這麼一說就好像他故意偷窺似的,他忙解釋道:“我不是特地等在那裡,我剛要出來,正巧你就在那兒……”
剩下的部分他就不說了。
晏雙靜靜地看著他,他挎著個破舊的帆布包,看上去斯文又內斂,的確很像個大學生。
算了,解釋再多也沒什麼意思,反而會沒完沒了地扯下去,盛光明正了臉色,卷了卷手背上的毛巾,“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沒關係,”晏雙笑得雙眼眯起,“我喜歡被看。”
盛光明:“……”
遠處,車燈晃眼地掃向了兩人站立的地方。
盛光明和晏雙幾乎是同時回了頭。
又一輛黑色的車,不過不是之前那輛。
車上下來一個戴著眼鏡一看就是社會精英的男人,神色中透露出一種沉穩嚴謹的氣度,和戚斐雲所不同的是,這個人看上去更加冷酷。
盛光明也曾經混過一年地下拳場,見多了有錢人,像這一款的,通常都是有錢人的副手,俗稱的白手套,專替有錢人乾一些臟活,手段狠得他們這些玩命的拳手都歎為觀止。
盛光明正在內心對來人一通分析時,他身邊的晏雙已經伸出手揮了揮,語氣隨意,“你來了。”
終於來了。
他等他好久了。
魏易塵站在車旁,額前的頭發剪短了一點,兩鬢剃得短而利落,他走得近了,晏雙才發現他的左臉顴骨上還有淡淡殘留的傷痕。
看來還是吃了點苦頭的。
晏雙笑著,伸手很自然地搭上了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瘦了。”
魏易塵垂眸看向他。
從成年以後,他再沒有過過像最近這段時間裡這樣東躲西藏的日子。
秦羽白倒還好,隻是讓他在這個圈子近乎被封殺,無人敢聘用而已。
那位沉默寡言的紀少爺,才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甚至連魏易塵自己都沒想明白紀遙為什麼對他如此圍追堵截——在看到那條灰色的領帶之前。
晏雙在看著他臉上的傷口笑,笑容中隱藏著淺顯的惡意。
魏易塵收回眼神,淡淡地掃向一邊已經完全無法掩飾驚愕的盛光明一眼。
盛光明:“……”有沒有好心人要買房的?
晏雙對他笑了笑,仰頭看向他挽著的男人,道,“彆誤會,隻是普通鄰居,先上去吧。”
晏雙挽著男人進了公寓。
盛光明在門口休整自己即將爆炸的大腦。
他腦子有點亂,他得盤盤。
首先,已知,嗯,晏雙是戚斐雲的,嗯,反正就是那個。
然後,晏雙今天晚上,嗯,從另一個男人的車上下來,兩個人還接了吻,嗯。
再然後,又換了一個男人過來,嗯,晏雙跟那人一起上了公寓。
所以,等會他鄰居回來以後,他隔壁就是,嗯,三個男人。
……
3、3、3、3……
盛光明的腦子裡“3”了半天,硬生生地把後麵那個字母給按了下去。
希望隻是純潔的偷情!
盛光明頭暈目眩,像在拳台上被人猛揍了幾下太陽穴,坐在台階上緩了好一會兒,電話響了,他才回過了神。
“喂……”
“操,你說話怎麼有氣無力的,怎麼了?開店不順利?”
“沒有,”盛光明定了定神,“挺順利的,快開業了。”
“嚇我一跳,你剛接電話那語氣,活像已經虧了幾百萬似的。”
“也差不多吧。”
盛光明苦笑了一下。
將“不良鄰居”的情況隱去了同性戀部分,大致和以前的經紀人、現在的好朋友說了一下,希望對方能給他出出主意。
“這你能怎麼辦,人家私生活你又管不著,他是你鄰居,又不跟你住一屋,門一關,誰認識誰啊,你就當不認識好了,實在受不了就報警。”
報警?
盛光明遲疑了一下,小聲道:“陪他的還是個學生。”
報警的話,不就……毀了晏雙的前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