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斐雲轉過臉,凝視著晏雙的眼睛,“最後一晚?”
“何必裝傻呢,”晏雙冷淡道,“戚老師你這麼聰明,不是早就看出來了嗎?——我已經膩了。”
冷冰冰的話語伴隨的卻是溫柔地解領帶的動作。
他說的沒錯。
他已經看到了那根見底的進度條。
按道理來說,這段關係本身就開始得極不正常。
這不是一段健康良好的關係,注定會像這樣在某個時間凋零。
隻不過是晏雙先提出來了而已。
像這樣的關係,隻要是肉-體看得順眼,覺得合拍的,隨時都可以再建立。
根本就是無所謂的事情。
戚斐雲張開唇含住晏雙的嘴唇。
“接下來會是誰?”戚斐雲撫摸著柔軟又白皙的臉頰,低聲道,“盛光明?”
“嗯,”晏雙啄吻著他的耳朵,語氣帶笑,“他好可愛,你知道嗎?明明對我有好感,還勸我跟你好好過呢。”
“是嗎?”戚斐雲靜坐著,像無知覺的雕像,“那他可真是個好人。”
柔軟的嘴唇滑過耳尖,戚斐雲忽地抓住了晏雙的手背在他身後,將兩人的距離拉開,戚斐雲凝視著晏雙的眼睛。
從第一次見的時候,戚斐雲便覺得這雙眼睛十分的迷人,乾淨得不像屬於這個世界,過於明澈顯現出一中冷靜甚至可以說是冷酷的鋒利,那不像鏡子,更像是閃著光的刀尖,折射出每一個人的倒影。
晏雙眼中的他……是怎樣的呢?
“你記起些什麼了。”戚斐雲淡淡道。
對於大腦的混亂,與兩人的關係一樣,彼此都是心照不宣,晏雙從來不問,偶爾也會透露出一些蛛絲馬跡,比如戚斐雲耿耿於懷的那次對話。
戚斐雲一直沒有正麵詢問,因這很像是變相承認他的失敗。
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再計較輸贏這件事。
沒有意義了。
反正都快結束了。
“該記起的都記起了。”晏雙隨意道。
緊接下來的問題應該是——你還記得你是怎麼落入現在這副境地的嗎?
戚斐雲看著那雙眼睛,問還是不問?
晏雙在他緊繃的臉色中微微笑了笑,“不該記得的也全都不記得了。”
又是這樣模棱兩可,像是故意要讓人猜疑揣測。
戚斐雲鬆了手,晏雙便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他對他笑,“開心點兒,喜慶點兒,臉彆拉那麼長,難道你跟我在一起這段時間不開心嗎?”
“就當做了一場夢,”晏雙低下頭,鼻尖碰著他的鼻尖,低聲道,“戚老師,我一直都儘量保持善良,對於像你這樣配合的好對象,我不會騙你,不愛就是不愛,你再怎麼努力也隻是把自己搞得難堪而已,過了今晚,就把我忘了。”
嘴唇慢慢貼上那兩片總是冷靜抿著的嘴,晏雙的聲音愈發低沉,“下次重逢,我希望是在手術台……”
剩下的話被戚斐雲的吻堵住了。
醫生終於明了分開這個決定對晏雙來說有多堅決。
最後一次雙臂將人抱起,戚斐雲俯視著他,冷淡道:“那就永遠不要再見了。”
他抱著懷裡輕盈的軀體一步一步走向臥室。
他的判斷是那樣準確。
在他第一眼看到這個年輕的人時,他便有預感——他會墜入地獄,萬劫不複。
正如古老的教義所言,在受極苦的折磨前,魔鬼必將先於極樂誘惑,一切都是循環往複,眾生皆不可逃。
柔軟的床鋪陷落。
這或許是它最後一次承載兩個人的重量。
他們之間依舊很合拍,也很好,依舊在親吻後相擁入眠,隻是他們彼此都知道,這是最後一夜。
戚斐雲的睡眠從來沒有像這麼淺過,當懷裡的人輕拉開他的胳膊時,他幾乎是瞬間就醒了。
他沒有睜開眼睛,裝作仍在睡夢中的樣子。
身後的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
戚斐雲始終閉著眼睛。
過一會兒後,浴室門拉開了,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淡淡沐浴後的香氣,戚斐雲聽到細碎的穿衣聲。
晏雙顯然動作很小心地不想吵醒他。
在這中時候,還真是體貼。
一直到臥室的門被輕輕帶上,戚斐雲才睜開了眼睛。
灰色的床一側仍有凹陷下去有人躺過的痕跡,甚至空氣中還殘留著那個人身上特有的味道。
好像……他還未離開。
戚斐雲慢慢閉上了眼睛。
這或許真的是他做的一場夢。
到了該醒的時候,他卻還在裝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