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人體衝入懷中,紀遙單手摟住了人,輕聲道:“怎麼穿這麼少就跑出來了。”
晏雙不言,隻是雙手更用力地抱緊了他,他纏得很緊,如一株菟絲花纏上了寄生的植物。
紀遙將人攔腰抱起,迎著片片雪花進入了小彆墅。
這次晏雙的反應比第一次更厲害。
他纏著紀遙,一句話也不說,一刻也不肯離開他,臉頰貼在紀遙的襯衣上,鼻尖貪婪地嗅著他的味道。
紀遙抱著他在壁爐旁坐下,溫柔地撫摸他的背,“怎麼了?”
晏雙不說話,整個人死死地貼在他身上。
壁爐中火光跳躍,將兩人的影子拉扯得悠長詭異,紀遙白皙的臉在火光中半明半昧,他也不說話了,隻是手掌不斷撫摸著晏雙,從他的頭發、後頸、背脊……像安撫一個迷了路的孩子。
過了很久,晏雙才似乎終於在他的懷抱中冷靜下來,他抓著紀遙的襯衣,仰頭,又是可憐巴巴的神情,“你騙我,你說你不會走的。”
“事出突然,”紀遙淡淡道,“我需要親自去處理打點。”
“……那你放我離開吧……”
紀遙輕撫下了他的頭發,作勢要推開他起身,晏雙立刻抱緊了,他抱得很用力,像是要將自己嵌入他的血肉,“彆走,彆走……”
紀遙沒走。
晏雙離不開他。
視線範圍內也不夠。
他連洗澡都要拉著他的手,用一種生怕他逃跑的眼神謹慎又小心地盯著他,仿佛他對他而言極其珍貴。
為那個眼神,紀遙控製不住地吻了晏雙。
晏雙縮在浴缸裡,渾身雪白,頭發烏黑,紀遙看著他濕漉漉的眼睛,心想:他真像條被迫上岸的小美人魚。
紀遙又陪了晏雙一周,在某個夜晚,喂晏雙喝下助眠的牛奶後,他故技重施,又消失了。
其實他隻是在樹林裡的另一間備用屋,離彆墅不過三十分鐘的車程。
不過對於晏雙來說,他隻要想踏出彆墅,立刻就會有保鏢牽著獵犬將他勸退。
紀遙坐在備用屋裡喝酒。
牆上掛著兩柄獵-槍,交錯著組成了一個X型。
他邊喝酒,邊看著那兩柄獵-槍。
酒精令他的身體變熱,也令他深埋的思緒更多地被挖掘了出來。
“你真不像我。”
很奇異的是,這句話,他的父母都對他說過。
他的母親在自殺前邀請他一起去死,被他拒絕後,很失望地說了那句話。
他的父親在他成長的每一刻都在重複著這句話。
那麼……他到底像誰呢?
獵-槍下是一麵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是一個身材單薄的人正坐在電視機前呆呆地看著屏幕,手掌攥著遙控器,他已經一動不動地看了快一個小時,神情與其說是專注,不如說是呆滯。
紀遙的心在一種異樣的疼痛中又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快感。
他企圖控製一個人。
這很罪惡。
……但他不會停止。
晏雙足足看了兩個小時的“母豬的產後護理”。
很有心得。
他有信心能當好一位合格的農場主!
紀遙這次消失都超過半個月了,再不回來,他就該看農作物雜交係列的節目了。
農牧雙修,無敵了他。
紀遙在備用屋裡待了足足一個月,他每天也是一樣,除了工作上的事,幾乎不與人交談,隻是麵對著屏幕,靜靜地看著晏雙。
有時他也會想,到底是他在控製晏雙,還是晏雙在控製他。
他回想了與晏雙認識的那些日子,很客觀地得出了結論——晏雙早就嘗試去控製他了。
他還是醒悟得太晚了。
從山上的第一場雪開始,雪就沒停過,紀遙頂著傍晚的大雪,開著越野車在林間疾馳,離彆墅越近,他的心就跳得越快。
有一種他一直厭惡的東西正在他的血液裡覺醒。
他窮儘自己所有的意誌去反抗,卻依然被誘惑到了他所想要的反麵。
潔白的雪花包圍著他的車,將他送到了目的地。
小巧的彆墅出現在視線裡時,門已經被推開了。
晏雙赤著腳從彆墅裡跑了出來。
保鏢們牽著獵犬阻攔,於是他像個可憐的獵物一般,被數條獵犬包圍著,環抱著自己的肩膀,流著眼淚無助地向紀遙車輛的方向伸出手。
看,控製一個人多簡單,耳畔似乎傳來了輕蔑又得意的聲音。
很像他父親的聲音。
紀遙下了車,走向正蹲著哭泣的晏雙。
真可憐,不過他這樣才最可愛,不是嗎?
紀遙走過去,向晏雙伸出了他的手臂,紀遙將人抱入懷中,深深地閉上了眼睛。
——原來……是他自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