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泉水冒出蒙蒙霧氣,幽藍光亮下,如夢似幻。
玉嬌嬌醒過來時,還趴在池邊,水中的血色消失不見,後背一陣劇烈的癢意,似萬蟻抓心,她下意識就伸出手去。
細白的胳膊帶出一串水珠,即將夠到傷口的時候,卻硬生生停住了。
玉嬌嬌狠狠皺眉,蔥白的五指緩緩曲起,捏拳又伸展開,如此反複。
謝琮早就捏出一方軟塌,此時正半倚在塌上。青年曲起一條長腿,長發垂地,姿態慵懶。
瞧見她的動作,謝琮眸中劃過一道異光,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動了動。
如果玉嬌嬌瞧見,就會知道他是在對什麼東西打主意。
沉沉目光轉到女子蹙起的眉間,謝琮聲音中帶著絲涼意:“泉水有去腐生肌的功效,你若真是忍不住,撓一撓也無妨。”
玉嬌嬌聽見聲音一驚:他怎麼還沒走?
謝琮對上她詫異的目光,也明悉了她目中之意,忍不住勾唇冷笑:“我的地方,你還想讓我走?”
玉嬌嬌眨眨眼,確實是這個道理,然而看著謝琮陰沉的麵色,她決定跳過這個問題。
玉嬌嬌收回自己胳膊,乖乖在池邊趴好,“忍一忍就能解決的事情,沒必要撓破傷口再遭一次罪。越癢,說明會好的越快。”
“你懂的還真不少。”謝琮冷嗤一聲,看著她墊著下頜,那捏得死緊的拳頭,也知道她受到的並沒有說的那麼輕描淡寫。
月牙泉水包含靈氣,奶白的顏色足以說明靈氣之盛。但是真正靈氣竄進體內修補傷口的時候,受傷的人可沒有那麼舒服。萬蟻撕咬,百抓撓心,方為此間滋味。
空氣一時靜默,玉嬌嬌緊緊閉上眼睛,可越是精神集中,越感覺痛癢。
她喘出一口氣,看著謝琮問:“胡素素和坎猿,你把它們弄哪去了?”
對上玉嬌嬌的眸光,謝琮唇邊生出淡淡惡意:“萬歧山脈。”
玉嬌嬌表情一僵,麵色發黑。
“看來你也知道這個地方,”謝琮笑了笑,半眯著眼道:“魔域最南邊的萬歧山脈,曾經是一代大妖杯午子的老巢,妖獸無數,出現了好幾個大乘後期的妖族,那應該是你們妖族最為輝煌的時刻了吧。”
玉嬌嬌微微抿唇,身為妖族,原身記憶裡自然有這些東西的。
謝琮接著道:“但是後來杯午子愛上了一個修士,她救了他,愛上他,最後被他親手殺死。萬歧山脈被修真界圍剿,死傷無數。從此,妖族元氣大傷,遷了聚集地,萬歧山脈劃進魔域版圖。”
手指在榻邊輕輕敲擊著,謝琮狀似隨意問:“這段人妖戀,你怎麼看?”
描述一點一點在麵前繪成圖卷,麵前霧氣更加濃了些,玉嬌嬌仿佛看見那滿山遍野的妖族屍體,還有被男子一劍穿心的大妖。
那一瞬間,玉嬌嬌仿佛進了畫卷,附身在女子身上。
心室忽然一陣劇痛,玉嬌嬌雙瞳發紅,仿佛看見心愛之人麵目猙獰,拿著長劍一點一點刺入她的胸口。
泉水忽然蒸騰,白色的霧氣更加濃鬱,足以遮天蔽地。
濃霧中忽然出現一陣水聲,謝琮抬眸,微愣。
這霧氣再濃,也阻隔不了他的視線。
而他看見,一片白霧之中,一隻雪白/精致的小腳踏上了池邊。
女子赤著身體,身材纖濃合宜,皮膚比霧氣還白,修長筆直的雙腿動著,一步一步緩緩往他這邊而來。
謝琮眉頭微攏。
他看出玉嬌嬌是入了境。可是在他的地盤,這是什麼境?
青年唇線抿直,灰色雙眸一片深沉,看著越來越近的赤身女子,卻沒有半分起身的意思。
一隻蔥白的手指忽然點上了謝琮的下巴,女子半跪在榻邊,漂亮的眉眼生出絲絲媚氣。
她嫣紅的唇畔掛著笑,聲音又輕又柔,“你問我,那我也想問問你。”
女子微微傾身,在他耳邊嗬氣如蘭,“魔尊大人,您又是怎麼看待人妖相戀的呢?”
謝琮扯下她的手指,惹來女子一聲不滿的嬌哼,聽到女子的問題,腦海中又想起另外一人。
那是曆練途中,他們遇見了一段桃花孽債,處理完了,她站在院子看著那一樹桃花,喟歎一聲。
她說:“感情無錯,錯的是人。”
而此刻謝琮目光冷淡又嘲諷,直視著眼前人:“感情無錯,錯的是人,是杯午子遇錯了人,愛錯了人。”
女子一愣,眸中閃過一絲迷茫,垂眸自問道:“是她愛錯了人?”
她皺著眉頭苦苦思索,可是又不知道想到什麼,猛的搖頭,顫聲道:“不,不是的……”
烏發散開,像是一抹被風吹散的流雲遮在她身前。
女子搖著頭,驀然抬眼,一雙眼中是極致的怨毒。
她看著謝琮,怨恨道:“不,錯的是感情。若不是她耽於情愛,引狼入室,又怎會落得那般下場。自古貪戀情愛者,尤其是人妖,或是……人魔,都不會有好下場。”
人魔不會有好下場?
謝琮麵色頓時陰沉,額心緩緩染上一點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