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點半,車在餘健強公司的地下車庫停下:
“我們該不會被困在同一天裡了吧。”
周洛陽想起看過的,有關時間回環的電影,突如其來地一陣恐懼。
杜景已經接近連續四十八小時沒有睡覺了,卻依舊很精神,答道:“這一天還沒有過去。”
周洛陽:“為什麼隻有你和我?”
直到現在,周洛陽還充滿了震驚與疑惑,仿佛在做一場夢。
“不知道。”杜景簡明扼要地回答了他。
周洛陽忽然拉住了杜景的手,懷疑地看著他,杜景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他想說的話:
你是真的嗎?
他們彼此已有太多的默契,哪怕分彆數年,這種默契也並未因時間而減少半分。
“是的,”杜景沉聲道,“我認為這一切都是真的,至少現在,你我真實存在。”
“可是為什麼……”周洛陽有太多的疑惑未解。
杜景帶著他進了電梯,抬眼看天花板上的監控:“超自然力量?這很重要?能不能回去再慢慢研究?”
周洛陽哭笑不得,說:“現在呢?要做什麼去?”
電梯樓層數字不斷變化,杜景答道:“回公司,取個東西。”
周洛陽說:“如果你確認餘健強會去自殺,現在難道不是先陪你老板,好好開導開導……”
杜景:“離開倉庫後,我第一時間成為了嫌疑人,他們懷疑我把他從樓上推了下去。”
周洛陽:“……”
周洛陽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杜景到底在從事什麼職業?三年未見,他從再出現的一刻,便帶著滿身的謎團,沒有任何交代。
杜景掏出工卡,在總經辦樓層刷了下,輕車熟路,徑直進了公司。
“我沒有不在場證明。”杜景說,“本來想去給你買份午飯,剛出來就被刑警帶上車了,下車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時間突然就回到了二十四小時以前。”
周洛陽:“他自殺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杜景沒有回答,領著周洛陽經過工位,說:“走這邊,這是監控死角。”
周洛陽終於忍不住了,逼問他:“你到底在做什麼工作?!你不可能是餘健強的助理!”
杜景依舊沒有回答,讓周洛陽坐在一張椅子上,從櫃子裡拿出一個文件夾,說:“這是我的辦公桌,在這等,我去開他辦公室的門,彆胡亂走動。”
周洛陽說:“先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這就走了,樂遙還在家裡等我回去幫他洗澡。”
杜景剛走出幾步,周洛陽便站起來,說道:“你不相信我?”
杜景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沉默了三秒,之後答道:
“九點開始,在你家樓下,小區的椅子上坐了一晚上,直到天亮。”
周洛陽沉默了,杜景戴上手套,在餘健強辦公室門的密碼鎖上抹了一下,數字依次亮起。杜景翻開文件夾,對照上麵的照片,辨認指紋記號。
周洛陽眉頭緊緊擰著,注視杜景長身而立的背影,“滴滴”幾聲響,電子鎖上數字的光暗淡下去,開門失敗。
周洛陽將注意力轉向杜景的辦公桌,桌上收拾得很乾淨,隻有一台插著充電的筆記本電腦,一個易拉罐,罐裡裝著少許泥土,土裡栽種著一株小小的綠植。易拉罐上以鑰匙劃了充滿設計感的記號:“DZ”,“Z”的轉折與“D”字母彼此疊在一起。
“這種電子鎖,通常隻能錯誤三次,”周洛陽聽到了第二次報錯聲,提醒道,“想進你老板辦公室偷東西,就得改天再來了。”
杜景沉吟片刻,眉頭擰著,他通過指紋複位拚湊起了開門的六位數密碼,卻很難找到它的排列順序,觀察了足足兩個月後,不得不在今天鋌而走險。
因為餘健強很快就會自殺,而屆時,這個辦公室就會被貼上封條,再也進不來了。
“不用改天,萬一九月七號又重來一次呢?”杜景輕鬆地說。
“彆這麼說!”周洛陽頓時渾身汗毛都倒豎起來。
門鎖發出音樂聲,開了,杜景如釋重負,接下來,他將麵對第二道考驗。
“來,”杜景說,“看你的了。”
杜景打開辦公室的台燈,將背後的門關上,示意周洛陽看書架底下的一個保險櫃,說:“幫我打開它。”
周洛陽:“…………………………”
兩人對視良久,周洛陽終於知道,杜景昨天中午,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問起一個保險櫃。
“我得回去拿說明書。”周洛陽道。
“你能辦到,”杜景說,“不用說明書。”
周洛陽:“……”
“我讓你留意的事,你記性一向很好。”杜景又道。
周洛陽終於道:“給我個玻璃杯。”
杜景從桌下翻了個玻璃杯給他,又解下手上的手套,一起扔了過去。
周洛陽隻得跪坐在書架前,戴上手套,手套很薄,上麵還帶著杜景灼熱的體溫,甚至有一點點他肌膚的氣味。
“你改行做賊了嗎?”周洛陽把玻璃杯貼在保險櫃上,聽裡頭的響聲。
周洛陽單膝跪地,他必須側身以辨認保險櫃中的機械聲,杜景則走過來,坐在椅子上,恰好長腿稍分,坐在他的麵前。
杜景麵朝周洛陽,稍稍傾身,注視他的雙眼。
“想過做賊,”杜景說,“隻可惜世上許多東西,哪怕有通天的本領,也偷不到。”
“你偷到了整整二十四小時的時間。”
周洛陽邊旋轉密碼輪,邊抬眼注視杜景,台燈的光芒半明半暗,投在杜景的側臉上,橫過鼻梁的傷疤與他深邃的雙眼,彆有一番英俊的滋味。他比三年前更成熟,也更內斂了。
“對我而言,時間不是最重要的。”杜景隨口答道。
“所以你想偷什麼?”周洛陽有預感,保險櫃裡一定有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否則杜景不會冒著這麼大的危險,選擇在最後的時間裡潛入餘健強的辦公室。
杜景嘴唇稍微動了動,答道。
“你的心。”
周洛陽沒有回答,更懶得搭理他,隻認真聽著保險櫃裡的聲響。
長時間的寂靜,周洛陽又忍不住開口。
周洛陽:“再說點什麼?我困得快睡著了。”
杜景:“怕乾擾你。”
周洛陽:“老子是什麼人?這麼小看我?”
杜景認真地說:“想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