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現在(2 / 2)

天地白駒 非天夜翔 8710 字 8個月前

“我直到現在還覺得,”周洛陽朝杜景說,“那種幻覺感又來了,令人懷疑二十四小時前的一係列事是不是真的發生過。”杜景說:“這是真的,第一次開始,我就相當肯定。”

“記憶是會欺騙人的,”周洛陽說,“大腦有時候還會虛構出一些你從沒到過的地方。當你抵達一個熟悉的地方,或是碰上熟人,大腦的神經元會產生特定電流,讓你采取相應的反應。”

“就像小孩認識字一樣,看到認識的字,自然而然會因腦細胞活躍,發出‘我想起來了’的生物電刺激。大腦偶爾也會產生誤判,就是這種感覺的來源。”

杜景說:“這是既視感,和咱們經曆的,不是一回事。”

周洛陽說:“那麼你又怎麼解釋曼德拉效應?群體既視感?”

曼德拉效應是指曆史上所產生的幾次大規模記憶錯亂,最具代表性的事件就是南非總統曼德拉的訃告。

杜景說:“我在華盛頓工作時,有一個部門專門研究過這個。”

周洛陽回憶昨天走過的地方,沿淨慈寺的小路離開,說:“結論是什麼?”

杜景:“量子層麵的問題,說不定咱們兩次發生時間回溯的原因也是一樣的。量子波偶爾會在時空中傳遞向錯誤的方位,還在理論假設的研究階段。”

周洛陽聽不懂,想必是非常艱澀的理論:“遇事不決,量子力學?這不是機密內容嗎?可以隨隨便便朝外人說?”

杜景:“不是你問麼?你又不是外人。”

周洛陽心想好吧,他感覺到,杜景今天有一句沒一句的,心情不大好,至少不像昨天偶爾來幾句冷吐槽,想來也許已經很不舒服了卻強撐著。

“我需要坐一會兒。”杜景說道,不等他回答,便走到一旁去,在花壇旁坐下,一手支撐在鼻梁前,沉默不語。

他的抑鬱犯了,周洛陽很清楚,對待這個狀態下的杜景,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說話,陪在他的身邊足夠,保持安靜並不要亂動,否則會讓他更不舒服。

周洛陽去買了包紙巾,陪在杜景身邊,沒有開口催他,他們的時間還有很多。

“想哭就哭,”周洛陽說,“自發調節身體激素以後,會舒服點。”

杜景搖搖頭,沒有回答,周洛陽以前為了杜景,去參加過抑鬱症患者的家人交流,知道病人常常會突如其來產生心境低落,甚至找不到沒人的地方,半路上就會哭出來。

但杜景從來沒在他麵前哭過,哪怕每次周洛陽都為此做足了準備。

曾經有精神科學者提出過一種思路“鑰匙療法”,認為在抑鬱症發作的時刻,患者需要一個“Key”也即關鍵點。找到這個關鍵點,就像使用鑰匙一般,能誘起患者對樂觀情緒的想象,從而緩慢改變當時的精神狀態。

周洛陽直到三年前,杜景離開很久之後,還在習慣性地關注躁鬱症相關研究文獻,他決定試試看,打擾一下杜景,反正情況也不可能更糟了。

“看這個?”

周洛陽也終於沒素質了一回,他從身後折下一朵花,遞到杜景麵前。

杜景怔怔看著周洛陽手裡的花。

這個點,淨慈寺敲起了鐘。

黃昏時,南屏晚鐘一聲接一聲,飄蕩開去,在落日餘暉裡,猶如有形之物,展開了一個守護結界。

杜景接過那朵花,翻來覆去地看,周洛陽把花遞給他之後,便假裝不再關注。

鐘聲停下後,杜景深呼吸幾次,慢慢地恢複,調整情緒。

“好點了?”周洛陽問。

杜景點了點頭,起身,周洛陽又開始帶路,他感覺到杜景好多了。

沿著昨天的路,周洛陽走了將近一公裡,來到一條僻靜道路的一側,看見了昨天那輛SUV。

“就它。”周洛陽朝杜景說。

杜景顯然很沒精神,雙相之中,抑鬱相比起躁狂相來說要更麻煩一點,長則數月,短則數天甚至半天。但在抑鬱相發作時間段內,杜景的精神狀態會很差,難以集中精神思考。

“我通知了莊力,”杜景說,“把車拍照發他。”說著把手機交給周洛陽,周洛陽知道他現在很不舒服,便代替他做了所有的安排。

“經常發生這種情況麼?”周洛陽問,心想杜景平時在工作上,如果忽然抑鬱發作,實在太危險了。

“這是第一次,”杜景平靜地答道,“以往都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第二天我會請假。”

周洛陽與莊力溝通過,與杜景離得甚遠,看見坐在駕駛位上的司機:“是他了,我還記得。”

“說下情況。”杜景坐在一旁,眼睛看著周洛陽。

“他在等那個接頭的,每隔一段時間,會下來抽根煙,”周洛陽說,“但不會離開太遠,你有什麼打算?”

杜景大手裡翻來覆去地擺弄手機,發出去幾條消息,昨天已經把地址定位發到公司了,餘下就是如何在保證替身安全的前提下,取得錄音證據,並進行收網。

“得一路跟他們回去。”杜景說,“莊力還不來?”

“他正在杭州的分公司提車,我幫你想個辦法。”周洛陽明白了杜景的設計。

黃昏,一把百元的人民幣在風裡飛來,其中幾張貼在駕駛座玻璃窗上,幾張被風吹著過去。

那司機馬上開車門下車,撿走車前蓋上的錢,後麵有個小孩大喊:“叔叔!我的錢,我的錢!”

司機從車前蓋前快步過去,到路邊去撿那小孩的錢。

“還給我!”小孩喊道。

與此同時,周洛陽一個箭步,繞過SUV,拉開駕駛座的門,摸到車尾門開關。杜景在後打開車尾門,側身躲了進去。

周洛陽關上駕駛座車門跑回來,杜景正要關門,周洛陽卻也鑽了進去。

“出去,”杜景說,“回酒店。”

“他要回來了!快!”周洛陽才不管杜景說什麼,這個時候他必須陪在杜景身邊,否則就怕入夜以後他的病情再次發作。

周洛陽剛拉上門,司機便撿到錢回來了,小孩仍在外頭鬨,鬨了一會兒,悻悻離開。周洛陽與杜景擠在最後排座椅的背後,平時七座SUV放行李的地方,杜景已沒法再讓周洛陽下車了。

這個時候一開尾門,車門報警器就要響。杜景隻得伸出手,抱著周洛陽,兩人蜷在一起。

司機還在觀察那小孩遠去的方向,生怕他帶著家長過來讓他還錢,幸而這時候中年人與假吳興平跑得氣喘籲籲地回來了。

“驚動條子了!”中年人說,“快走!”假吳興平一臉驚慌,司機正巴不得,一腳油門,把車開走。

車搖搖晃晃,中年人拿出安檢棍,掃過假吳興平的全身,後備箱的環境實在不太舒服,杜景伸出胳膊,讓周洛陽枕著,一手環過他身後,拿著手機通知莊力,發過消息後,無可奈何地看了眼周洛陽。

周洛陽朝杜景示意,休息一會兒。

杜景點點頭,閉上雙眼,剩下周洛陽警惕著四周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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