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陽睜著微醉的眼睛,看著杜景出神。
杜景神色鎮定,那個吻仿佛隻是出於自然而然的感情流露,也是對周洛陽眾多複雜念頭的一個簡單回應。
聲響傳來,樂遙的房門被打開,杜景馬上從沙發上起來,改而坐在一旁。
樂遙看著兩人,氣氛十分奇怪,周洛陽躺在沙發上,杜景坐在一旁,大家都沒有說話。
“怎麼了?”周洛陽說。
樂遙並不清楚先前發生了什麼,隻將它當作某個正在進行的話題,因自己出現,而被截斷帶來的沉默。
樂遙說:“哥哥,我從學校帶回來的行李在哪裡?”
周洛陽起身去給他拿行李箱。
“我去洗澡。”杜景說。
周洛陽嗯了聲,順便去給杜景拿換洗衣服。
“你們還學鋼琴嗎?”周洛陽看了眼樂遙的琴譜,決定陪他一會兒,說說話。
樂遙輕鬆地說:“以前在家裡學過,音樂選修我就報了。”
周洛陽心裡很難過,樂遙在父親與繼母的家中,條件向來得天獨厚,無憂無慮,但就在那場車禍後,人生一夜間變得截然不同,跟著自己開始吃苦。
“過幾天給你買個鋼琴,”周洛陽說,“回家可以練。”
“彆買了,”樂遙馬上說,“不常用,而且就算二手也很貴。”
周洛陽檢查樂遙的功課,近一個月裡,每門課程都是A+,繼母曾經在他的身上傾注了極大的心力,學習向來不用人操心。
“家裡的賬單都是杜景在付嗎?”樂遙還習慣性地在用日文的語言習慣。
周洛陽說:“很快就有改善了,相信我。”
他知道樂遙背負身為兄長的他的恩情,已經是很重的負擔,更彆說家裡又來了一名陌生人。杜景與周洛陽感情再深,卻也不乾樂遙什麼事。
“樂遙,”周洛陽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啊?”樂遙馬上否認,說,“沒有,怎麼這麼說?”
周洛陽坐到床邊,拉過輪椅,與樂遙麵對麵,說:“樂遙,你的學費、生活費,開銷都是在用爸爸的遺產,你沒有欠誰的。”
樂遙笑著說:“我從來沒這麼想,隻是覺得你太辛苦了。”
周洛陽說:“我很好啊,你實在不必擔心。”
樂遙說:“爸爸的遺產,其實不剩下多少了是嗎?”
周洛陽認真道:“就是在你名下的那些,和先前說的一樣。”
把樂遙接回來時,兩兄弟認真地溝通過一次,父親的遺產外加兩人的身亡保險,不算豐厚,隻能勉強認為還行。
畢竟周父在東京需要維持一家人的花銷,積蓄不算多,因經濟環境問題,小公司還有外債。這筆遺產在樂遙進ICU,治病過程中花費了不少,周洛陽也震驚於日本醫院昂貴的醫藥費。
保險所有的賠付,清除掉生前債務,再扣去遺產稅後,周洛陽放棄了屬於自己的那份遺產,改而全讓樂遙繼承。
這筆錢足夠他念完大學,支付學費,還有少量的結餘。周洛陽沒有拿樂遙名下的錢來填補生活虧空,一來不想讓他背負自己承擔的壓力;二來也不想落樂遙母舅家的口實。
但他務必得朝樂遙說清楚,不想讓他有寄人籬下、兩兄弟都被杜景養著的感覺。
“至於我,”周洛陽說,“我有信心,今天已經和蘇富比談好,參加他們的拍賣會了。很快經濟問題就有改善,欠債也能還清。”
樂遙點了點頭,他沒有接觸過任何收藏品行業相關,對此一竅不通。
周洛陽心裡卻是有數的,當初如果把爺爺最後的一點藏品拿去變賣,勉強也能度過人生難關,但一旦他這麼做,自己就勢必再也無法翻身了。
人生剩下的年頭,他隻能去企業裡找一份工,撫養弟弟,過著吃不飽也餓不死的生活。
隻有守住爺爺留給自己的遺產,還清債並重新開張,行業才會認真看待他的能力。
這也是他為什麼一直以來急於尋找一名合夥人的原因,哪怕債務纏身,也遲遲不投簡曆上班。隻要有足夠的資金,供他前期淘貨進貨,支撐他的開銷,他完全有信心養家糊口,甚至還能讓樂遙過得不錯。
“相信我。”周洛陽摸摸樂遙的頭,在他額上親了下。
樂遙點點頭。周洛陽關上門出來,杜景已經洗過澡躺在床上,正在對表上的日期,抬頭看了他一眼。
周洛陽洗好澡,輕鬆地躺下。
“明天去店裡?”杜景說。
“去看一眼就走。”周洛陽關上燈,在黑暗裡說,“大老板帶我們出去玩嗎?”
“想去哪兒?”杜景答道,“開車去城外逛?”
周洛陽也沒想好,一到國慶,宛市人山人海,現在廣場上一定擠得全是人,在等一號升旗的儀式。
“記得那年咱們去太湖春遊麼?”周洛陽說。
“記得。”杜景說,“後來聽說,那三對都分手了。”
“連方洲也分了,”周洛陽說,“人生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莊子。”杜景答道,“睡吧,說不定待會兒會變成蝴蝶。”
周洛陽笑了起來,閉上眼,度過了他在最近一年以來最有安全感的夜晚。
早七點半,手機鬨鐘響了起來,周洛陽睡眼惺忪,從床頭櫃上摸到手機,關掉。
杜景正在洗漱,周洛陽一頭毛躁,放音樂,到餐廳裡去給杜景做早餐。
“樂遙?”周洛陽的意識還處於混亂之中,敲了下樂遙的房門,開門進去,“上學了。”
“哦在住校,還沒搬進來。”周洛陽自言自語道,忽然察覺到有點不對,卻說不出哪裡有問題。
他在廚房裡站了一會兒,打開冰箱門。
冰箱裡放著杜景中午帶去公司吃的便當。
周洛陽環顧家裡,樂遙還沒搬進來,杜景的便當也還在,晚上準備慶祝搬家的食材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