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黃霆驀然喝道,但他對杜景的阻攔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你瘋了嗎?”黃霆完全無法接受杜景倏然爆發出的、同歸於儘的瘋狂。
槍聲突如其來,杜景一眨眼間已翻過了鐵絲網,周洛陽短暫一怔,拉開車門衝上車去,發動越野車。
“走!”周洛陽選擇在這個時候相信杜景,否則自己若跟著衝進樹林,杜景與黃霆還要設法保護他,隻會給他們帶來更多的麻煩。
他猛打方向盤,越野車調轉車頭,沿著山坡下馳上泥濘道路,周洛陽轉頭一看,全身的血液快要凝固了――
――杜景就這麼赤手空拳,躍過荒地,而樹林裡衝出來兩名本地人,各手持一把PKM,朝杜景開槍!
杜景在地麵一個翻滾,泥地上登時碎片四飛,不斷接近那兩人。
“看路!”黃霆驀然吼道。
天快黑了,周洛陽瞬間轉頭,越野車險些撞在樹上,黃霆大聲道:“你專心開車!支援|交給我!”
黃霆坐在副駕位上,解開用黑布裹著的長條物,槍械聲連響,頃刻間組裝出一把狙|擊|槍。
“彆看我!”黃霆說,“儘量靠近點!”
周洛陽一踩油門,馳上大路,黃霆搖下車窗,將狙|擊|槍架在窗沿上。與此同時,杜景已飛躍到樹林外的灌木叢前,一拳放翻了持槍的武裝者,搶到了一把PKM,繼而轉身背對一棵樹,找到了掩護點。
然而樹林內連發衝|鋒|槍聲響,子彈鋪天蓋地地飛出樹林。
周洛陽把越野車開到最高速,直接衝破鐵絲網,從路障上碾了過去。
黃霆把杜景的手機架上,手機上顯示偵察機傳回來的、樹林裡的景象。緊接著,黃霆眼望屏幕上的監控,在車輛高速行進的刹那,朝樹林裡神乎其技地盲開了一槍。
“砰”的巨響,震得周洛陽耳膜劇痛。
刹那樹林內槍聲一停,杜景果斷側身,飛快衝了進去!
又是幾聲“砰砰”槍響,周洛陽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瞬間。杜景已將莊力從樹林裡拖了出來。
“當心背後!”周洛陽一個漂移,把車橫停在樹林外。
黃霆道:“你差點把我甩出去了!”
周洛陽飛速開車門,一腳猛踩油門,後輪空轉,激起漫天泥水,時間掐得剛剛好,杜景拖著莊力,已衝到車前,樹林內仍有人追著出來。
黃霆再開一槍點射,打中追兵,追兵頓時一聲慘叫,摔倒在地。杜景把莊力推上車,吼道:“讓你們在大路上等!”
“彆廢話了!”周洛陽倒車,掉頭,將油門踩到底,越野車撞破另一側的鐵絲網,直衝了出去,衝上大路。
“小心開車!”黃霆道。
周洛陽差點又撞上村裡的手扶拖拉機,不少村民聽到聲音,已紛紛從家中奔出來觀望。越野車在無數人的注視下,揚長而去。
車裡一片靜謐,隻有周洛陽急促的喘息聲。
“景哥?”莊力顫聲道。
杜景沒有回答。
“你來開車。”周洛陽把車一停,讓黃霆坐到駕駛位,他翻到後座上,推了下莊力,說:“到前麵去。”
杜景半躺在後座上,不住喘氣,周洛陽借著天光低頭看了眼,杜景的肋側、腰畔全是血。
“他中彈了,”周洛陽顫聲道,“得去……去看醫生。”
“不去。”杜景說。
周洛陽吼道:“你瘋了!”
黃霆開著車,說:“嚴重麼?”
“嚴重……”周洛陽說,“相當嚴重。”
周洛陽為他按住傷口,傷口正在不斷出血,就像不久前,在維港逃亡,遭到素普那一槍後的景象。
杜景一手仍然很有力,握緊了周洛陽的手腕,注視著他的雙眼,沒有說話。
黃霆說:“得找家安全的醫院,KCR在胡誌明市的渠道非常廣泛,這場槍戰結束後,他們馬上就會知道,醫院一報警,他們就會把咱們所有人都抓起來。”
莊力的聲音發著抖,說:“你們找個地方下車,我帶景哥去醫院,這樣不至於全部被拘留,回頭你倆再想辦法撈我們。”
黃霆說:“一旦被控製,你不可能成功劫獄。”
“KCR是什麼?”周洛陽說。
“越南民主聯盟武裝自由軍,”黃霆一手把方向盤,傾身看了眼杜景的傷勢,沉聲道,“阮有政組建的反越共戰線,與美國關係密切。洗錢案、失蹤案都與他們有關。”
“我帶他去,”周洛陽沉聲道,“你們先找地方躲著,彆嗦了。我們的身份是考古訪問學者,你倆馬上分頭行動,黃霆去中國大使館,莊力去法國大使館。”
莊力說:“就怕我去沒有用,反而是……”“聽他的安排。”杜景終於開口,說道。
車在醫院前停下,莊力沒有再多說,周洛陽滿手是血,半抱著杜景下車,黃霆沒有耽擱時間,當即把車開走。
時近黃昏,胡誌明市陰雨連綿,醫生、護士焦急不已,把杜景帶進手術室裡。周洛陽跟在杜景病床畔,低聲焦急道:“杜景?杜景!彆睡!”
杜景側腹部中了彈,傷勢比上次更嚴重,他睜著雙眼,目光有點渙散,看著周洛陽。
周洛陽到得手術室門口,心臟狂跳,隻希望杜景能撐住,至少也撐到午夜十二點。
手術室關上了大門,一旁患者紛紛看
著周洛陽。醫護人員朝他過來,說的話他聽不懂,但大致能明白,是讓自己去繳費。
周洛陽抬眼看牆上掛鐘,十點二十五。
繳費窗口前,周洛陽從反光的玻璃窗上看見背後來了四名軍人,為首之人說了幾句話。
“您是周先生嗎?”一名軍人以中文翻譯道,“請跟我們走一趟。”
“我的老板正在動手術,”周洛陽說,“我必須先給他繳費。”
“我們會為你解決,”
那軍人翻譯道,“不用擔心,請。”
周洛陽還想拖延時間,翻譯卻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那一套對我們沒有用。”
周洛陽隻得離開窗口,看了一眼手術室,四名軍人於是押著他離開醫院,上了醫院外停著的越野車。
一上車,兩名軍人便給周洛陽搜身。
“請不要碰我,”周洛陽說,“事關考古機密文件。看了不該看的東西,你們會被中、法兩國大使館聯手找麻煩。”
其中一名軍人用探測儀掃了下周洛陽,似乎在確認他身上是否攜帶武器,沒有掃到槍械,便不繼續搜走他的財物。
“把你的護照交出來。”
周洛陽沒有不識趣地朝他們動手,車裡空間狹小,自己也絕不是他們的對手。
他取出護照,交給兩人。
他被帶到了一個昏暗的辦公室中,天花板上的電扇轉個不停,室內日光燈投下慘白的光芒,辦公桌後是一名五十歲左右的越南軍人。
“請坐。”那越南軍人竟會說中文,對照周洛陽的護照,打量他的臉。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軍官慢條斯理地問道。
周洛陽沒有回答,抬眼望向牆上掛鐘,還有半分鐘就午夜十二點了。
三十秒、二十秒、十秒……時針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