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半,杜景踏入昌意事務所。
莊力買好咖啡,遞給杜景,說:“老大正在談事,還要再等一會兒。”
杜景接了過來,順手遞給莊力一份伴手禮,說:“你嫂子給你帶的。”
莊力頓時感動莫名,沒有注意到在杜景口中,換了某個稱謂,當即拿了出來,說道:“謝謝景哥!我一定努力工作……”
伴手禮是一隻招財貓。
“你算不上穩重,”杜景難得地在正式離職這天與莊力認真地談了幾句,“不像他們。”
杜景喝了點咖啡,抬眉示意莊力看公司裡來來去去的同事,清一色一絲不苟的西服,擦得錚亮的皮鞋,在飲水機前三三兩兩地聚著。
莊力說:“是是,我以後一定……變得更穩重些,景哥……”
杜景說:“但你這樣很好,真的,很有性格,彆變成他們那樣。”
莊力一怔,杜景又說:“有時候,不必上頭吩咐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相信自己的直覺,對探員來說,直覺才是最重要的。”
莊力表情複雜地看著杜景,繼而轉身,說:“景哥可以給我寫一段話留念麼?或者……簽個名也行的。”
說著,他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遞給杜景,杜景接過筆,想了想,隨手寫了句赫拉克利特的話,簽上名,當成主管給他的紀念。
接著,杜景又朝前翻頁,無意中看了眼,另一頁上是潦草的字,落款叫“周N”。
“前任?”杜景說。
“呃,這個說法有點讓人誤會,”莊力笑道,“不過確實在周少爺手下待了三個月。”
杜景沒有細問。十一點五十,會議室裡出來一名同事,一名中年人出會議室,招招手,讓杜景進去。
那人不是李良意,杜景微一皺眉,卻沒有多問,跟著進了會議室裡。
“自我介紹下,我叫王舜昌。”那中年人隔著會議桌傾身,與杜景握手,握手的動作堅定有力。會議室裡還有幾名不認識的同行,顯然是中年人帶過來,為杜景作辭職述職的。
“大老板,”杜景說,“你好。”
昌意事務所以“昌”“意”命名,大部分時候由李良意代管,王舜昌則隻存在於傳說之中,但高管離職,負責人是無論如何都要過來一趟,親自做涉密審查的,畢竟做這行接觸的東西太多,一旦出什麼事,後果非同小可。
當然杜景也很清楚規矩,隻要是正常辭職,昌意哪怕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卡他。
“表挺漂亮。”王舜昌不經意地看了眼。
“老婆帶過來的嫁妝。”杜景說。
“打算結婚了?”王舜昌說,“也挺好,和周N一樣吧?”
“差不多。”杜景自然知道王舜昌想說什麼。
王舜昌也清楚,做這行的,都是掙賣命錢,各自打著一旦財務自由就辭職的打算,不可能做長久,公司也沒法強求,歸根到底,不是國家機器。
“我們看了您的辭職報告,杜總。”一名同事說。
杜景看了眼凡賽堤之眼,中午十二點過五分。
他把右手放在左手的表盤上,兩手搭在會議桌上,說:“該說的,都在報告裡交代清楚了。”
“是的,”一名同僚說,“內容基本屬實,根據我們的審查,沒有問題。”
杜景做了個手勢,意思是結束了。
王舜昌說:“其他都沒問題了,找你過來,隻是為了和你確認幾件事。”
杜景揚眉。
王舜昌想了想,說:“你在柬埔寨通過一場密室逃生,救出了人質,並協助國際刑警瓦解了他們的洗錢犯罪集團。”
杜景點了點頭,王舜昌又說:“我反複讀過整篇報告,以及所有參加者的口供,唯一不太明白的隻有一件事,你在有毒的水源中,是如何判斷哪一盆被投毒了的?”
杜景說:“馬|錢|子堿的微弱氣味。”
“水源中被投放了馬|錢|子堿麼?”王舜昌說。
杜景沒有回答,微微擰起眉頭。
王舜昌又說:“但是你們當時沒有走到另一個水源前去。”
杜景沒有回答。
片刻後,王舜昌再翻了幾頁報告,說:“你是怎麼判斷牆內玻璃隔櫃中有致死毒蛇的?”
“直覺。”杜景又說。
“嗯,”王舜昌又說,“相信直覺,是很重要的。”
說著,他把報告放在桌上,意味深長地打量杜景,就在這時,杜景用力閉眼,複又睜開,仿佛辨認著麵前王舜昌的容貌。
“告訴我,明天、後天,或者一年後,將發生什麼?”王舜昌忽然說。
杜景輕推桌子,將轉椅後退。
“給你喝的咖啡裡,加了鎮定劑,”王舜昌說,“配合一點,杜景,你膽子也太大了,還想在昌意動手?”
杜景的鎮定劑發作,隻聽見王舜昌與一眾探員交談的聲音,仿佛遠在天邊。
“他明顯不知道即將發生的事。”
“這也就意味著……這是他第一次經曆這一天……”
“不,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假設他現在通過所謂的躍遷離開了,他會在我們的麵前消失麼……”
“先帶他下去……密切監視他,把他所有的東西都搜繳起來……”
椅子翻倒的聲音,杜景摔在會議桌下,掙紮片刻,兩名同事上前,架著他,王舜昌打開會議室門,杜景便被架
著,強行拖了出去。
所有同事一起轉頭,看著垂頭陷入半昏迷狀態中的杜景。
莊力驀然站了起來,大喊:“景哥!”
莊力要追出去,卻被人攔住,莊力憤然掙紮,王舜昌怒道:“你還敢在公司裡動手?!無法無天!”
莊力吼道:“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聲音漸遠,杜景被拖出走廊,背後莊力還在喊。
“他隻是想辭職而已啊!”</被拖出走廊時,杜景瞬間一招回旋,甩開左側同事,箍著右側那人的脖頸,帶著他的頭往牆上一撞!
“咚”的震響。
一時辦公室裡所有人都聽見了,刹那王舜昌變了臉色,飛身出去。
走廊裡留下兩名昏迷的同事,杜景已消失了,遠處傳來安全通道門砰然關上的聲音。
“通知保安,”王舜昌道,“封鎖大廈所有出口,拉警報。”
警報聲大作,當天正午,十二點半,杜景撞開玻璃門,衝進四樓的物業辦公室,一步踩上辦公桌,側身朝著玻璃窗一撞。
嘩啦聲響,昌意的探員已從一樓往上逐步搜索排查,卻不料杜景伴隨著漫天碎玻璃,華麗地在空中轉身,飛躍數米距離,飛向大廈另一側,一個購物中心的玻璃連廊前。
緊接著他一個滑步,從玻璃連廊上滑進了購物中心。
探員們衝來,杜景躍過一家餐廳,正是午飯時間,到處都是來吃飯的白領,瞬間餐廳內大亂。
“接鍋!”
杜景掀起餐桌,火鍋朝前來捉拿他的同事飛去,地麵滿是油。杜景轉身給了攔路人一拳,到處都在尖叫,探員被打得後仰,杜景準之又準,摘走了那人手中的槍,轉身朝向從電動扶梯下衝上的昌意探員。
所有人馬上抬起雙手,朝著周圍四散。瞬間有人看見杜景手中的槍,全場炸鍋。
杜景轉身,沿著購物中心的中庭一翻,下了二樓,再下一樓,從一家咖啡廳裡衝了出去。
一點二十分,長安鐘表古董店內。
周洛陽把視頻看到尾聲,說:“你們為什麼會有這份記錄?”
素普答道:“環太平洋探員協會提供,當時後車的監控錄下了經過,這份視頻最初掌握在東京羽田町警察局手裡,我費了很大力氣才拿到……”
直到父親的車驀然轉向,仿佛為了閃避側旁另一輛車的襲擊,在高速路上瞬間失控,雨天路滑,這一失速的後果是致命的,導致他那輛豐田在空中飛了起來,翻滾,車頂朝下,狠狠地摜在了路上。
下一刻,視頻一片漆黑――後車撞上了前車,也即錄像的提供者的車輛,撞上了翻倒的、周父的車。
周洛陽麵對漆黑的屏幕,看見了自己倒映在屏幕上,悲傷而憤怒的臉。
接下來就是他所知道的,連環十餘車相撞,釀成一場震動東京的車禍。
“看這裡,”素普說,“你還好嗎?周先生?”
素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