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的時候偶爾會有奇怪的痛覺。
不是單一部位的疼痛,而是牽連到了自己全身,連心靈都在為之震顫哀嚎的痛苦。在那樣的夢境中,有時會感受不到自己的手臂,有時會感受不到自己的腿腳,有時會感受不到自己的軀乾,有時則會感受不到自己的頭顱。但可怕的是,她能知道從那無法感知到的部位,汩汩流出了溫熱的液體。
自己總會在那樣可怕的夢境中哭泣著醒來,然後被溫和地安撫下,在某人的陪伴中再度陷入無夢的寧靜睡眠。
五歲的留理佳醒來的時候,視線內是完全黑暗的一片,她試著踢了幾下腿,又用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在睡裙之下的大腿,帶著彈性以及人類身體溫度的皮肉觸感讓她安心地長舒了一口氣。打開床頭的小台燈,小鬨鐘的表盤赫然顯示現在是淩晨三點。
正當她想要關上台燈繼續睡覺的時候,突然湧上的尿意讓她不得不改變主意。慢慢地、輕巧地從床上跳下來,踩好拖鞋後就踮腳拉開自己房門的把手。
但原本以為會是黑暗的客廳卻意外地亮著燈,留理佳看向沙發,粉色長發編束成馬尾垂在胸上的女人正靠在那裡,手裡還抓著一個玻璃杯,不知道是聽到了她那邊的響動還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原本垂著眼看著酒杯中液體的女人抬起眼來,海藍色的眼睛便直直地迎向了留理佳的眼睛。
那在不自覺中就會帶上了海盜特有的戾氣的眼神在接觸到留理佳的身影時變得柔和了一些,她因為醉酒而泛著淺紅的臉上出現了如海風般爽朗的笑容。“喲,留理佳,做噩夢嚇到尿褲子了嗎?要我來陪陪你嗎?”
留理佳揉著眼睛鼓起了帶著嬰兒肥的臉,絲毫沒有被她剛才的戾氣給嚇到。“船長亂講,我才沒有尿褲子!我現在才要去尿尿了!”說著,留理佳就小跑顛顛地衝進了廁所,不過在關門之前她又猶豫地從門後探出了頭望著德雷克。
德雷克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酒杯,將其中的紅酒一飲而儘。“好啦好啦,你快點上廁所吧,我會陪你睡覺的,不過搖籃曲我可不會唱,要唱也隻能唱唱讓你睡不著的船歌。”
留理佳這才安心了下來,一邊說著“船長半夜大聲唱歌會擾民的”,一邊關上了廁所的門。
德雷克盯著殘留了幾滴紅酒的玻璃杯底。
“隻是大聲而已嘛,我又不是那種具有破壞性威力的女音癡。”
她嘟噥著起身,將玻璃杯隨意地在水龍頭下衝了衝後就將它放在了那裡,她本人則拿了一件睡裙準備去浴室洗個澡。
雖然自己肯定聞不出來,但是看留理佳的樣子肯定酒臭味不輕。
當德雷克洗完澡來到留理佳房間的時候,早就上完廁所的留理佳已經迅速地陷入了熟睡,不過即使處於睡眠當中,她也似乎感受到了德雷克氣息的靠近,下意識地往床沿挪了挪,給她騰出位置來。
德雷克感覺自己笑了一下,正想鑽進留理佳被窩的她忽然停下了自己的動作,無聲無息地向著窗簾緊拉的窗戶走去。將窗簾拉開一條小縫,她透過那縫隙窺視著外麵的光景。
本該是寂靜深黑的平和夜晚,在遠處的角落卻泛起了火光,憑借德雷克作為英靈的視力,她也能看清有類似警察以及英雄的人正在那裡聚集著。
“英雄啊……”她近乎無聲地在口中咀嚼著這個詞語,表情隱隱地透露出了不喜,將那絲縫隙蓋嚴實,不讓一絲光亮透入房間打擾留理佳的睡眠。
她躺進了帶著留理佳慣用的牛奶沐浴液氣味的被窩裡,將被留理佳扯去大半的被子扯了一些回來象征性地蓋在自己身上,她最後向著沉眠中的留理佳如此說道。
“不過,在這裡,我們是屬於你的英雄。”
第二天早上八點,留理佳擺在床頭的小鬨鐘準時地吵鬨了起來,德雷克迅猛地拍掉了鬨鐘並且沒有打碎鬨鐘的外殼,然後繼續自由自在地呼呼大睡。而留理佳則被那雖然短暫但確實發出過尖利噪聲的鬨鈴給震醒了,她茫然地睜開眼睛,動作流暢地從德雷克蜷起的手臂中鑽了出來。
“船長,船長,該起床了啦——”她試圖捏著德雷克傷疤沒有延伸到的右臉軟肉讓她醒過來,可惜德雷克依然自顧自地沉睡在她的航海掠奪美夢中,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征兆。
留理佳在這種小事上基本是抱著在哪裡摔倒就在哪裡放棄的態度,看自己一時半會兒叫不醒德雷克,她乾脆地爬下了床,蹬上拖鞋後進入浴室。拿著自己的牙杯接好水擠好牙膏後就開始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