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理佳愣怔地看著眼前明滅不定的篝火,她坐在一根橫木上,冷風拂過她的脖頸,讓她全身抖了一下,抱膝縮起了自己的身體。
除此之外,她還聽見了令她恐懼的聲音。
那從四麵八方傳來的,明顯不屬於人類的喘息聲,它們不斷地向她逼近,恐懼感不斷被放大的留理佳隻能更加用力地將自己縮成一團。那壓迫人到無法喘息的巨大壓力甚至讓留理佳連哭泣都做不到,她感覺自己的聲帶在震動,但現實卻是她什麼聲音也發不出,隻有顫抖的氣音抖抖索索地消失在空氣當中。
忽然,那些能夠天然地調動起人類心底恐懼的喘息聲消失了,留理佳立刻捂著心臟大口大口地開始喘氣。
眼前的火堆消失,留理佳發現自己正抱膝躲在一個櫃子裡,而在她坐著的前方,正好是櫃子開口的部分,她透過那縫隙朝著有微弱光亮的外處看去。
不知為何,明明是那麼低的角度,她卻不可思議地看到了外麵的全貌。
在下意識地尖叫之前她就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在外麵的是四個擺在一起的巨大掛鉤——像肉類加工廠用的那種大型鉤子。
而在那漆黑的鉤子上,掛著兩個小小的軀體,正是她最好的兩個朋友,綠穀出久與爆豪勝己。
兩個小男孩幾乎了無生息,但留理佳就是知道他們還活著,鉤子穿透了他們的肩胛骨,並沒有穿過胸膛穿過心臟,短時間不會令人死亡。
如果把他們從鉤子上帶下來,再讓他們得到及時的救助的話,他們應該能活下來的。
但是,但是——
她的心跳前所未有地劇烈,仿佛在警告她,隻要她踏出這個安全地帶,她就必死無疑。
這種強烈的恐懼感甚至讓留理佳湧上了想要乾嘔的衝動。
她用力地掩著嘴,牙關緊咬甚至咬破了舌頭,口腔裡彌漫開的痛楚與鐵鏽味讓她被恐慌支配了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一些。
大滴大滴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絕望地透過縫隙看著綠穀和爆豪的身下,血液在地上彙集成了一小灘,再這樣下去,他們會死掉的。
她的指尖甚至摳進了自己的臉,留下了深深的紅痕,若是她指甲再長一些,說不定就要見血了。
“吱呀——”
這是櫃子的門被推開的聲音,留理佳哭得滿臉都是淚水,甚至還被嗆到咳嗽。她先快跑到了離她比較近的綠穀那裡,努力地踮起腳把他從鉤子上抱下來,再把爆豪也從鉤子上抱了下來。明明按照她的身高再怎麼努力也不能做到的事,卻再一次成功了。
被她救下來的兩個孩子在脫離鉤子的那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但他們隻是呆呆地看著留理佳,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留理佳渾身都在抖動,她用儘全身力氣將兩個癱坐在地上的孩子拖進櫃子裡,讓他們躲在同一個櫃子內。在將櫃門關上,她準備躲到另一個櫃子裡去的時候,她聽到了自己的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啊……啊……”她聽見了自己絕望的悲鳴。
身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小刀穿透了自己的手腕,鮮血飛濺而出。接著腳腕也被穿透,碎肉混合著血沫落在地上。最後,自己被開膛破肚,腹腔內的器官破破爛爛地暴露在了空氣中。
留理佳猛地從床上坐起,連拖鞋都顧不上穿,衝出了自己的房間跑進了洗手間,跪在廁所前使勁地乾嘔著,但除了一點胃酸以外,她什麼都吐不出來。
在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山魯佐德已經端著一杯溫水擔憂地望著她了。
留理佳用溫水漱了漱口,然後又喝下了一大口水,臉色才沒那麼難看。
“留理佳,怎麼了?”山魯佐德輕輕地攬住留理佳,撫摸著留理佳的脊背,驅散她的恐懼感。
“我……我……做,做噩夢了……”留理佳因為那殘存的恐懼感而無法流暢地說話。“我……我記不清是什麼夢了……但是,但是好可怕……”
“不要怕,不要怕留理佳。”山魯佐德用沉靜而溫和的嗓音安撫著小姑娘。“我們都在你的身邊保護你,不要怕。”
過了許久,留理佳的身體終於不再為恐懼而顫抖,察覺到這一點的山魯佐德於是詢問她是否要繼續回去睡覺,她可以為她講述故事充當安眠曲。
留理佳拒絕了,現在是早上六點半,已經脫離了恐懼感的她在確認過時間後,從衣櫃裡拿出了自己的運動服。
她自覺地準備出門去鍛煉了。
留理佳的個性無法作用於她自己,無法給她本人帶來直接的增益和庇護,因而英靈們給出的共同建議就是讓她多去鍛煉,尤其是跑路的耐力和爆發力,目前的目標是能一邊長跑一邊大吼大叫。
留理佳在做過充分的熱身運動後就開始勻速地跑起來了,她常去的鍛煉地點相當偏僻,那裡也方便英靈陪著她一起訓練,畢竟總還是有些英靈不喜歡在在太多人前的。
山魯佐德也穿了一套運動服跟著留理佳一起跑。雖然她並不是武人,但是在成為英靈後身體素質與普通人類還是強上了許多,陪留理佳這樣的小姑娘跑完全程都沒什麼問題。而且飽覽群書的她依然可以根據自己的知識,給留理佳不少理論性的建議,留理佳在這一方麵也表現得極其聽話,按照山魯佐德給出的建議,一點點地強化自己的鍛煉方向。
在跑了三公裡後留理佳的體力消耗了不少,一直隨時細心留意著留理佳身體狀況的山魯佐德叫停了留理佳,讓她稍微休息一會兒,喝點水補充一下流失的水分。當留理佳慢慢地用吸管喝著帶來的溫水時,山魯佐德則從留理佳帶來的小背包中拿出了乾淨的毛巾,她蹲在留理佳的身前,幫留理佳擦拭著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小姑娘的臉因為運動而漲得通紅,神態中雖然帶著些許疲憊但並沒有負麵的情緒,對上山魯佐德溫和的眼神時她還笑了起來。
“仏島小姑娘!”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喚著留理佳,留理佳還是挺熟這個聲音的,將水瓶交給山魯佐德讓她在原地等一下,留理佳轉過身,小跑到剛才叫她的那人跟前。
“歐爾麥特叔。”留理佳的頭抬得老高也沒能看見歐爾麥特的臉,正當她想退後幾步的時候,歐爾麥特主動地蹲了下來,臉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自信的笑容。
“在鍛煉嗎?真是很努力呢!”歐爾麥特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那能包住她整個頭顱的手輕柔得不可思議。
“歐爾麥特叔才是比較辛苦吧,又要去工作了嗎?”其實不用問也能看得出來,歐爾麥特身上的那套經典戰鬥服就能說明一切了。
“是啊!正好在空中飛的時候看到仏島小姑娘你在運動,就跟你打個招呼。”歐爾麥特東摸摸西摸摸,然後才想起自己的戰鬥服沒有兜一樣。“噢喲我忘了,這身衣服放不了糖我就沒帶,下次我再請你吃糖!”
留理佳默默地摸了摸自己運動服的兜,正好裡麵還有顆檸檬糖,她就摸出來塞在了歐爾麥特的手裡。“那就這次我先請你吃。”
歐爾麥特的笑容不變,隻是隱隱透露出了一種略顯尷尬的感覺,這位和平的象征想了想,當場剝開了糖紙,把明黃色的糖果丟進了自己的嘴裡。他一邊哢吱哢吱地嚼著硬糖一邊對留理佳豎起了大拇指。
“好了,我也要準備走了。仏島小姑娘,繼續為你的英雄之路加油吧!”就在歐爾麥特準備再次飛上高空的時候,留理佳的話卻讓他停下了動作。
“我不想當英雄了,歐爾麥特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