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又是躍動著明滅不定的小叢篝火,留理佳抱著膝愣愣地看著滾燙的火舌,劈啪作響的燃燒聲將周邊死一樣的靜寂渲染得更加可怕。
又是開始不斷逼近的非人類喘息聲,那能調動起人類最原始恐懼的聲響這一次卻沒能像上次那樣擊潰留理佳的內心。她慢慢地從火堆旁邊拿起一個不知何時在那裡的手電筒,將其開到最大的亮度,照亮前方的路。
不知前方有什麼,不知後路會有什麼,但是不可不行動。
心底的聲音無比清晰地告訴她,而她也順從那個聲音做出了行動。
通過手電筒的強光,她大致看清了自己離開篝火後所處的環境,自己正身處一個樹林當中,其中的不少草叢都有半人多高,對於還是個五歲小孩的留理佳來說,幾乎要將她全部淹沒過去。而且這些草叢的葉子還尤其鋒利,不得不從中穿過的時候,留理佳總能感覺到自己的皮膚有一陣陣被草葉刮蹭的疼痛。
個性無法使用,對貝狄威爾的呼喚也傳達不到,她顯然隻能孤軍奮戰。
不能什麼都不做就等著絕望,至少要逞強地掙紮一下。
手電筒那強烈的光芒為她驅散了幾分恐懼,留理佳暗暗地在心底為自己打氣,小姑娘再度帶著自己弱小的勇氣踏上未知的道路。
順著能夠走的道路行進了好一會兒,留理佳終於在幾乎一成不變的樹木與草叢中,發現了遠處的一個木製的小房屋,它的周邊還擺放著明顯是人劈出來的木柴,房子內則透出了隱隱的火光來。
冷靜,越是這個時候越應該冷靜。
這是貝狄威爾在教導她的時候提過的,越是在未知的情況越要保持冷靜,不要讓大量情緒混亂了自己的判斷,起碼要能正確地觀察周圍環境。一個孩子,孤立無援且也沒有什麼力量——貝狄威爾已經開始教她劍術了,但那隻是基礎中的基礎底層,更何況她現在手上也沒有武器。
總不能把手電筒當近戰武器敲人或者遠程武器甩人吧?
留理佳望著自己手中的手電筒,沉思了五秒,然後撥動開關,將它的亮度調至最小,再慢慢地依靠微弱的光芒接近那棟小木屋。
最終她到達了木屋的門口,但留理佳並沒有立刻閃身進去,而是躲在門口的邊緣,小心翼翼地探進一點腦袋向內窺伺著裡麵的情形。
接下來的情形若是讓貝狄威爾知道了,必定會讓他歎息著無奈吧。
留理佳的目光捕捉到了昏迷在木屋地板上的八百萬百,對朋友的關心讓這個孩子一下子就忘卻了小心謹慎的原則,她快步跑到了八百萬的身邊,有些急切地呼喚著她。
“百親,百親,快醒醒。”她還粗略地掃視了一遍八百萬的身體,並沒有發現什麼明顯的外傷傷痕,應該沒有受傷吧。
八百萬在被留理佳叫了幾次之後就醒了過來,剛睜開眼的她還有點迷迷糊糊不清楚情況,看到留理佳還有點高興。“咦?留理姐,你來我家——”她的話語在發現周遭的環境時便哽在了喉嚨裡,留理佳清晰地看到八百萬的恐懼開始瘋狂地在她的眼睛裡肆意生長,即將衝破限製一並爆發。
“百親,百親,不要害怕,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和你一起,不要怕。”她迅速地抱住八百萬,用著溫和的語調去安撫八百萬,她自然是害怕的,但八百萬比她更害怕,她便要鼓起勇氣。
在成為朋友之前,留理佳之於八百萬來說,是她的英雄,對她的安慰作用比什麼都要強大。
她的話語對八百萬的安撫作用極強,因為恐慌而陷入不定的八百萬在留理佳的耐心安撫下逐漸平複下來,小姑娘緊緊地拉著留理佳的手,把聲音的音量壓得很小很小。
“留理姐……我們是不是,又被綁架了……?”
這個“又”就用得非常精妙了。
留理佳輕輕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我的個性完全不能用了,百親你呢?”
八百萬聞言立刻想要發動自己的個性造一張紙巾出來,然而好一會兒了,本來能立刻製造出來的紙巾卻完全沒有出現,八百萬隻能僵硬著自己的臉,對著留理佳搖頭。
留理佳將顫抖著的八百萬攬得離自己更近,低喃著“彆怕”,既是告訴八百萬的,也是告訴自己的。
不要害怕,做一些除了恐懼和害怕以外的事情。
但是應該做些什麼?現在是尚無法見黎明的黑夜,應該在這裡休息到天明再離開,還是趁著夜色的保護,趕緊離開這個總給人奇怪驚悚感的地方?
留理佳努力地思考權衡著這兩個方法,然而,一陣逐漸腳步聲以及女性低吟搖籃曲的歌聲逐漸向她們所在的方向靠近了過來。
“留理姐,是不是有誰來找我們——”帶著希望的八百萬望向留理佳,後者的臉色卻前所未有地慘白。
“……百親,千萬不可以出去……我們要找地方躲一下……”與隻聽到了腳步以及歌聲的八百萬不同,留理佳聽到的是那非人類的喘息聲伴隨著宛如惡靈的尖嘯聲一同而來,她甚至聽到了什麼液體正在滴滴答答地落在泥土上的聲響。
留理佳緊緊地攥著八百萬的手,八百萬這才驚覺剛才還溫暖的留理佳的手變得全然冰冷了下來。
“好,留理姐,我們藏起來。”這下反而是八百萬反過來安撫留理佳了,兩個小姑娘手牽著手,望了望周邊的環境,最終一齊悄悄地藏入了附近一個不起眼的櫃子當中。
這個櫃子仿佛就是為她們專門準備的一樣,在她們站著的地方,正好有一小條縫隙,她們可以通過那縫隙觀察外麵的情況。
於是她們就看到了那腳步聲與歌聲的主人,那是一個極其高大的女人,戴著一個上半臉的兔子麵具,手中拿著一把染著深沉血跡的斧子,她的腰帶上也彆著兩把飛斧。
就連八百萬也可以確定這個女人絕對非常可怕,她們若是在她麵前現身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但就在她們以為這個做獵手打扮的女人要離開之時,她卻忽然摸了摸她的腰帶,然後轉身朝著她們所在的櫃子走來。
留理佳一驚,她們打開這個櫃子的時候,有在櫃子的很高處看到幾把掛在那裡的飛斧,看那獵手的模樣,似乎是打算打開這個櫃子來拿那幾把飛斧進行補充。
八百萬因為女獵手的逐漸靠近而越來越驚慌,留理佳立刻湊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八百萬測算著距離,在女獵手進入範圍的時候,兩人同時猛力撞開了櫃門。女獵手顯然被櫃門給狠砸了一下,她發出了憤怒的吃痛聲,留理佳和八百萬卻不敢回頭多看她的狀況,兩人一同朝著外麵埋頭猛衝。
沒跑多遠她們就聽見變了調顯得更加陰森恐怖的搖籃曲以及追擊聲,她們倆畢竟是孩子,留理佳倒還好,英靈們對她的訓練絕不算是輕鬆,她的體力在同齡人中絕對算是佼佼者。但八百萬就不一樣了,畢竟還是在家人們的愛護下長大的大小姐,儘管也有為了自己的英雄誌願鍛煉,卻遠沒有留理佳那樣大量。
所以八百萬沒多久就開始喘氣了,而女獵手的追擊則越逼越近。
留理佳正想扭過頭去拉住八百萬的手帶著她一起跑,就在這個時候她的餘光瞄到了不遠處手舉著飛斧的女獵手。
——它會命中八百萬百的頭,那會使這個女孩當場死亡。
竊竊私語著的幽森聲音如此告訴她。
於是留理佳在女獵手投擲出飛斧的時候,一把將八百萬往旁邊撞了過去,而那把飛斧則命中了她的右肩,劇痛一下子侵襲了留理佳的全身,她趴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