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嚴重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耀楠定當遵從。”黎耀楠硬梆梆的回道,既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反正無論這門親事怎樣,他都是孝順的好兒子,一切聽從父母之命行事,將來外麵若有什麼不好的流言,有了他這句話,就隻有做父母的不慈,卻不會有他的不孝。
馬氏被噎了一下,心中狐疑起來,黎耀楠何時這樣會說話了,不過想想他那迂腐的性子,又覺得很正常,轉而笑道:“你能想通就好,新院子已經布置好了,你看還缺些什麼,我讓人補上,成婚後你可就是大人了,切莫再任性胡為,知道了嗎?”
“夫人的話,孩兒不敢苟同,耀楠雖然不才,卻一心考取功名,怎的就是任性胡為?”黎耀楠出言反駁,馬玉蓮還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原主忍得,可他卻忍不得,既然注定了雙方的立場,他又何必忍氣吞聲。
“你這孩子......”馬玉蓮皺了皺眉,臉上的笑容終於淡了下來。
黎耀楠眼簾下垂,遮住眼底暗藏的譏諷,他心中自有一杆丈量,好個母慈子孝的場麵,看她還怎麼演得下去。
一直以來,總是這樣,馬玉蓮從來都對他和悅顏色,說的話也總是為了他好,隻是字字句句卻都透著陷阱,彆以為他不知道,他如今哪還有什麼名聲,陰沉,孤僻,呆板,愚笨,脾氣怪異,打罵下人,不敬兄妹,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是馬玉蓮自說自話,按在他頭上得來的,如今還要加上一個任性胡為,仿佛他除了孝順之外,再沒有任何可取之處。
“你怎麼跟娘說話的,娘為了你的婚事忙前忙後,你不僅不知感恩,還出言頂撞?”黎淑珍一臉敵視,為自己娘親抱不平。
黎耀楠冷笑,當今社會,百善以孝為先,若不是原主性子刻板,為人又酸腐,萬事都講究規矩和孝道,讓馬玉蓮無可乘之機,恐怕他這會兒早就被按上不孝的罪名掃地出門,真有了不孝的名頭,他這一輩子也就毀了。
“住口,女子當清閒貞靜,動靜有法,不道惡語,友悌姊妹,敬重長兄,是為女德,妹妹慎言。”黎耀楠厲聲怒喝,沒想到酸腐書生還有這等好處,拖了原主的福,他對古人的規矩禮儀信口張來。
“你說什麼?就憑你這窩囊廢——”黎淑珍氣急敗壞,怒火一點就著,沒想到她平日最看不上眼的二哥,竟然會罵她沒女德。
“閉嘴!”馬玉蓮麵色嚴厲,狠狠瞪了女兒一眼,目光晦暗的四下一掃,發現沒有外人才鬆了口氣,黎淑珍不懂不代表她不明白,今日黎耀楠這話若傳了出去,女兒還怎麼說人家。
冷冷看著黎耀楠,馬玉蓮再不掩飾她眼中的惡意,聲色俱厲的說道:“楠哥兒這話就說的重了,淑珍到底是你妹妹,縱有什麼不是,你既為兄長,好生教導也就是了,哪能如此出言辱罵,你讓她以後如何見人,你既然熟讀聖賢書,可知悌孝二字怎麼寫?今日你不悌姊妹,改日是不是還要不孝父母?”
“夫人——”黎耀楠傷心欲絕,一副天塌下來的樣子,仿佛馬玉蓮說了什麼令人不可置信的話,急忙站起身來辯駁道:“孩兒哪敢不敬父母,因著屋裡沒外人才教導妹妹幾句,倘若以後嫁了人,妹妹還是如此,咱們黎家的名聲且不提,妹妹的終生幸福......唉!罷了......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罷,以後耀楠再不敢多言,還請夫人責罰。”黎耀楠嘴上說著責罰,站在那卻一動不動,演戲而已誰不會,就看誰演得好,馬玉蓮可不就打著為你好的名義,敗儘他的名聲嗎?他隻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馬玉蓮被氣得心肝胃疼,她從來都不知道,黎耀楠竟如此伶牙俐齒,言辭之間語意未儘,遮一半留一半,儘是給人留下些懸念,什麼叫不敢教導妹妹,什麼叫請她責罰,這不是指明了說她不慈嗎?
到底是當家主母,馬玉蓮很快冷靜下來,眼中的厲芒一閃而逝,緊盯著黎耀楠細細端詳,總覺得這孩子今日有所不同,是了,這孩子今日沒那麼陰鬱,眉宇間也沒那麼消沉,整個人都透著一種看淡世情的淡漠,馬玉蓮思量著他轉變的原因,心裡卻放下心來,隻當黎耀楠是憋屈得狠了,所以才大發脾氣,她對小孩子突然爆發的反抗並不放在心上。
黎耀楠心神一緊,麵上卻絲毫不顯,大大方方任其打量,他今日之所以出言無狀,也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他在這府中原本就沒有地位,若是一味的低調、隱忍,那和從前有什麼區彆,隻會被打壓得更加抬不起頭來。他這次大病初愈,吐血昏迷,正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受到的打擊太大,性情有所轉變也是理所當然。
“你這孩子,說什麼責罰不責罰,你縱然做錯事情,母親也不會責怪,知錯能改便好。”馬玉蓮淺淺笑著,目光滿含包容,一句話將他定位成做錯事情。
黎耀楠對此並不在意,從上輩子和繼母的博弈中他便了解,萬事不能跟女人講道理,因為你肯定說不過她們,她們的道理總是一套一套的,哪怕沒理也會掰出幾套理由來。
“夫人教訓的是,耀楠受教。”黎耀楠麵不改色,躬身行了一禮,他的心思從來都不在後宅內院,馬玉蓮若想憑借幾句話就扳回一局,那可就打錯算盤了。
“你還有什麼事情就說罷,你的身子骨不好,無事早些回去歇著,這幾日就不用過來請安了。”馬玉蓮有些泄氣,身上卯足了勁兒,一拳卻打在棉花上,這種感覺彆提多鬱悶,就連神色都變得有些懨懨的。
黎耀楠淡淡一笑,他等得就是這句話,否則之前做那麼多鋪墊豈不是白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