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崇煜七歲了,從前沒搬去前院,但是在儲歸煜回來之後,他就去了前院,且嚴格按照規矩,不到初一十五,不許進內院請安。
他緊緊地抱著世子夫人的大腿,仰著小臉,忽然一抽一搭地說:“我,想娘了……”說著,他就沒忍住拿手背抹掉眼淚。
世子夫人一陣心酸,但想到儲崇煜親生父母的所作所為,又是一陣恨,她咽下一口氣,問道:“聽說你最近開始學拳法了,先生教的東西,可都學會了?”
儲崇煜連忙點頭。
世子夫人說:“那你打給我看。”
儲崇煜笑著退開兩步,開始打拳,太陽很大,他才動了兩三下,額頭上全是汗。
世子夫人道:“崇煜,你出汗了,快回去洗洗。”
儲崇煜停下手,還紮著馬步,說:“娘,我不怕熱,我還沒打完。”
世子夫人絞緊了帕子,說:“宅子裡還有事,娘得去議事廳裡見一見管事媽媽了,崇煜懂事,快回去吧。”
儲崇煜這才乖乖地點頭,牽著下人的手,往前院去,隻是他一步三回頭,走了好久才出內院。
世子夫人一回房就哭個不住,儲崇煜也是她親手養大的孩子……怎麼說也養了七年,怎麼可能絲毫感情都沒有?這樣好的孩子,怎麼會有那麼無恥的父母!
是夜,世子爺回來了,世子夫人沒在垂淚,眼睛卻還是腫的。
世子爺身材健碩,他掃了妻子一眼,坐下飲了一口茶,問道:“歸煜怎麼樣了?天色太晚,恐怕他睡了,我就沒去瞧他。”
一燈如豆,世子夫人臉色憔悴,道:“腿還是那樣,暫時也不能下床,但是今天跟我說話了,主動問起了貞兒。”
世子爺很理解地點點頭。
世子夫人啜泣一陣,又想起來問:“爺,真定那邊處理乾淨沒?”
當年兩個孩子在真定被掉包,儲歸煜也是從真定流亡過來的,所以儲歸煜回家之後,儲家派了人去真定找他的養父母,也就是儲崇煜的親生父母,查明當年的事。
據說儲歸煜從前的鄰裡說,這對夫妻是戰亂的時候,妻子懷著孩子到真定來的,趁戰亂之勢,在真定定居,住了幾年,就帶著儲歸煜一起不見了,再沒回來過。
再後來,儲歸煜進了京城乞討,這對夫妻不知所蹤。
世子爺不死心,派了一隊人手,在真定搜尋他們的下落,半個月前收到了他們的行蹤消息,便親自趕去了一趟。
儲崇煜的母親已經病入膏肓,父親嘴巴硬得很,什麼都不肯說,世子爺打小在軍營衛所混跡,下手重了些,要了他的性命,儲崇煜的母親也當場咬舌自儘。
兩個瘋子。
世子爺回了京之後,同世子夫人說了此事,夫妻二人商量定,舊仇就算結了,還是將儲崇煜留下,但二人對假兒子的去處有分歧。
世子夫人想將孩子送莊子上去,以免養虎為患,也正好眼不見心不煩,省得她日日對兩個孩子都愧疚。世子爺則覺得,還是留在府裡得好,儲歸煜傷了腿,從文從武都不行,若沒個弟兄支應,日子不好過,儲崇煜自幼極聰明,是個好苗子,將來能幫著打理前院庶務,管理外麵的生意。
兩人各執己見,僵持了一段時間,世子爺還是妥協了,讓世子夫人把孩子送走。
正巧那天黃妙雲入府了,鬨著要找儲崇煜玩,世子夫人聽說兩個孩子吵得厲害,黃妙雲小小年紀,還說要鬨去她外祖父左僉都禦史的跟前,這才有些憂心,為避免將來萬一留下什麼把柄給外人,才決定將儲崇煜留下。
就這樣,儲崇煜留在了儲家,正正經經上了族譜,但卻小了一行,成了次子。
雖然儲崇煜上了族譜,但是世子夫人早打算好了,將來儲崇煜主要是輔佐儲歸煜,所以學武也沒有什麼用,便等儲歸煜能夠走路讀書的時候,遣散了家裡的武學先生,開了族學,廣收族親裡的郎君,讓儲崇煜和儲歸煜兄弟二人,都在族學讀書。
儲崇煜便也丟了心愛的棍棒,專心讀書,他學習極認真,但他不知道為什麼,在族學很少受到褒獎,族學的先生和同窗都更喜歡儲歸煜,總是冷落他。
有一次他在背後聽到他們叫他“狗皮膏藥”,賴在儲家,他難過得哭了,便去找世子夫人伸冤。
世子夫人正在替下學回家的儲歸煜敷藥,並未見儲崇煜,隻著人打發了他去,說她忙完了就去瞧他。
儲崇煜是個實心眼的,便坐在羅漢床上等,等到第二天,在羅漢床上睡了一夜,都不見人來。
他終於熬到了初一,能給世子夫人請安的時候,小心翼翼地問她,他等了一晚上,她怎麼沒來。
世子夫人每天連軸轉,又是內宅之事,又是照顧儲歸煜,幾乎快忘了這茬,回憶了半天,才笑著道:“傻孩子,我去的時候天都黑透了,料想你早就睡了,怎麼舍得叫醒你?”
儲崇煜開心了一整天,真好啊,他母親不是沒來,隻是擔心吵醒了他。
母親的心裡,還是有他的。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