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1 / 2)

漂亮的她[快穿] 耿燦燦 16473 字 9個月前

漫漫黑夜, 白玉蘿進了房間,傅抱青正在忙前忙後, 他存了私心, 將自己的房間騰了出來。

他從沒乾過家務活的一個人, 恨不得將床上的褶子都鋪平, 一層層被拿出來, 忙得滿頭大汗, 笑道:“你睡我屋子, 我到外麵睡去,你彆去其他的房間, 都不好,你愛睡軟床,我的床最軟。”

他瘦削的背影顯得格外興奮,像是遇見天大的好事, 手從被單上拂過時,臉上不由地露出羨慕的神情。

此刻不想做人,隻想做這床棉布床單。能挨著她,給她一夜溫暖,事後死了也值得。

白玉蘿站在旁邊, 壞心思地戳穿他:“抱青, 你現在看著又傻又可怕,跟狼似的。”

傅抱青趕緊搖手, 斂起所有的神情,不敢再露出半點期待, “我沒有彆的意思,待會你把門打暗鎖,我肯定闖不進來的。”

他越描越黑,白玉蘿輕聲笑起來。

傅抱青一急,尋了把槍,擱在她床頭,傻乎乎地望著她,指著那把槍說,“你抱著它睡,肯定特彆安全,我要敢進來,你斃了我,我做鬼也無怨。”

她在床邊坐下來,讓他去拿酒,他拿了酒,雙手急促不安,一直攥著袖子摩擦,呆愣愣地立在那,埋頭看地,就等著她的發號施令。

她果然拋出一句:“抱青,你先彆走,我今晚心情不好。”

傅抱青激動得都要抖起來,嘴上還要解釋:“那我陪你說兩句,彆聊太晚,明兒個還要起早。”

白玉蘿點點頭。

她脫了鞋,往床上一靠,手裡拿著半瓶酒,神情恍惚,直勾勾盯著虛無某處。

從今晚見到章慎之的那一刻起,她從未提防過的兒時記憶全都湧出來。在這個世界,完成宿主的三個心願還不夠,剛好及格線,要想圓滿,就必須按照宿主的人生經曆去揣測她想要什麼。

她早已經將自己浸做白玉蘿。白玉蘿就是她,她就是白玉蘿,她無情,卻也有情,隻是這份情是宿主身體記憶裡的,不是她的。

她不會為任何人心動,但是白玉蘿不一樣。她披著白玉蘿的皮,有她的情,就會有她的心動。

章慎之啊。

她從來沒有想過的方向,忽然一下擺在了眼前。

她接著和傅抱青聊話的檔,一下下感受宿主心臟傳來的劇烈感情:“抱青,你知道我為什麼十四歲就成了寡婦嗎?”

白玉蘿的過去,沒有人敢問,尤其是關於她那個死去的丈夫,大家一致默認,這是白玉蘿不能碰的禁區。

傅抱青半跪在床邊,虔誠的姿態,渴望地盯著她:“為什麼?”

白玉蘿笑了笑,喝一口紅酒,將酒瓶子遞給傅抱青,示意他也來一口。傅抱青接了酒瓶子,顫顫巍巍貼著酒瓶邊她碰過的地方,喝了一口又一口。

他聽見她的聲音虛無縹緲,像是天邊傳來一樣:“我和我的未婚夫,青梅竹馬,可是有一天他回家來,說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他怕連累我,所以要和我解除婚約,讓我另外找個好人家去嫁,還說讓我的阿公阿婆認我做女兒,以後章家的全部財產都給我,他不要。”

她的語氣波瀾不驚,聽不出一絲傷心。傅抱青卻聽得難受極了,他心疼她,甚至替她流了淚。

白玉蘿瞧他一眼,笑著讓他湊近些,傅抱青湊過去,白玉蘿的手就伸了過來,她溫柔至極地替他擦眼淚,嘴裡繼續說:“他說要去外麵,可又不願意說去做什麼,他拉著阿公阿婆到祖廟去,在祖廟裡磕了一百個響頭,說以後就當沒他這個兒子。”

傅抱青的眼淚又出來了,少年紅著鼻子紅著眼,嘟嚷著問:“那他到底去做什麼了?”

白玉蘿搖搖頭,“或許他說了,或許他沒說,我記不清楚了,我隻記得,他走的時候,才剛滿十六歲,一身錚錚鐵骨,跪完了阿公阿婆,又來跪我,我以為他是因為我的緣故,抱青,你知道嗎,他是個了不起的人,他聰明上進,十六歲,就已經將所有能念的書都讀完了,我再也沒有見過比他更有學識的人了。我以為,他不喜歡舊時糟粕,所以不願接受我,不願成親,甚至不惜逃離這個家。”

傅抱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大概是因為她說著心酸的話,臉上卻還是帶著笑。他想到她過去經曆的事,他就心痛,聽得眼淚鼻子一抽一抽的,替她罵:“他真是個壞人。”

白玉蘿笑著抿抿嘴,一張手帕打濕大半,換了一麵,繼續為他擦去眼角的淚:“不,抱青,他是個好人。就是因為太好了,所以才像個壞人。”

她丟了手帕,悶了悶聲,嘴裡渴得很,拿過酒瓶,一口氣灌到底。

記憶裡全都翻出來,感情太過強烈,以至於她一閉上眼,仿佛身臨其境。

那是六月的某一天,蟬開始叫,風還不太熱,她站在祖廟門口,眼淚嘩嘩往下掉。章慎之跪在她麵前,額頭磕得血肉模糊,她踢他,讓他起來,他不肯,整整磕足了一百個響頭才起身。

他額頭上全是血,血往下流,沾濕他的長衫,他的眼睛黑黑亮亮,看著她的時候,仿佛能將她的魂吸進去。

他說:“玉蘿,你彆誤會,我不是想要逃婚,我很喜歡你,比喜歡我娘,還要喜歡你。”

她不信,對著他嚎啕大哭,又罵又打:“章慎之,你王八蛋!你不是人!”

他走上前將她抱住,一下下輕柔地拍她的後背安撫:“我知道我混賬,我離經叛道,你怎麼罵都可以。”

這是他第一次抱她,也是最後一次抱她。

他湊在她的耳邊說:“白玉蘿,下輩子我再來給你賠罪。”

她不服氣,她不要下輩子,她就要這輩子。

不知道是倔多一點,還是愛意更多一點。總之章慎之走的第二天,她就抱著大公雞嫁進了章家。阿公阿婆不肯,可她管不了那麼多,她心裡就一個章慎之,她就要嫁他。

他死都彆想擺脫她。

等啊等,注定等不到。家產被奪走,阿公阿婆沒了的時候,她心裡愧疚,想著都是她的錯,是她沒用,所以才讓他沒了雙親,她替他在章家守著,結果什麼都沒守住。她擔心他怪她。

六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她已經在夢裡完成了與他的結婚生子。她總以為他會回來,以為他當時走的時候年輕氣盛,等一身傲骨削沒了,他肯定會歸家。

所以等他回來,她得給他一個家。她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她學西洋文化,去國外長見識,到頭來還是輸給了自己的沒出息。

死的時候不瞑目,腦海裡走馬觀花過一遍,最終還是決定將他深深藏起來。

她不想再被人欺負,她要保護好自己,要活出個人樣。

至於他。

她不敢想。

一口氣提了六年,不敢再提到下輩子,怕又栽進去。她不知道自己還願不願意栽進去。也許願意,也許不願意,都不打緊。重要的是,他願不願意。所以她不敢再往下想。

所以才有了這一世的三個心願。心願裡麵,沒敢有他。

“少夫人?”傅抱青見她久久沒出聲,擔心她太傷心,迷了魂,大著膽子輕晃她。

她回過神,反手搭住他的手,“抱青,謝謝你。”

傅抱青一愣,“謝我什麼?”

她不說話,順著他的手背一路往上搭,滾燙的掌心貼著他的下巴,將他清秀白皙的臉捧在手裡。

要不是她一時起興撿了傅家小少爺回來,隻怕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章慎之。

章慎之的命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了,他沒把自己當個人,過去是,現在是,將來或許也會是。

但不管怎樣,章慎之回來了,白玉蘿生命中剩下的四十分,忽然有了著落,雖然不一定對,但她得試一試。有些事情,總要解決掉。

傅抱青眨巴著大眼睛望她,他替她哭過了,生怕看到她臉上出現傷心的神情,一動不動,直愣愣地望著。

她沒有哭,她笑起來,笑得可真好看,看得他渾身都酥麻。

她說:“抱青,你覺得幸福是什麼?”

傅抱青乖乖地笑道:“幸福就是和愛的人待在一起。”

“要是不能待在一起呢?”

傅抱青愣住,“我沒想過。”他頓了頓,繼續道:“要是不能待在一起,那就不叫幸福。”

她點了點他的鼻尖,往後仰了仰身子,摟住他的手臂墊在腦底下,“抱青,我困。”

傅抱青一顆心跳得都要從胸膛裡破出來,他緊張地在床沿邊坐下,被她墊著的那隻手已經不是他的了。

她慢慢閉上眼,嘴角邊還有紅酒的痕跡。

傅抱青坐在床邊看著,因為激動而喘不過氣,他呼吸急促,不敢弄出太大動靜,連呼吸的節奏都要控製好,儘量不吵著她。

她枕著他的手臂睡著,他看著看著,心裡生出花來,像是在蜜糖泡著,黑夜就是他的罐,他願意被囚禁在此百年萬年。

傅抱青守著白玉蘿,守了一夜,他感受著時間從他眼皮底下一點點緩緩流逝,等到窗外亮起第一道魚肚白的時候,他仍不覺得疲倦。

多希望這夜能再長些。

白玉蘿醒來的時候,傅抱青才急急忙忙閉上眼,假裝自己也睡了一夜,不叫她擔心內疚。

她輕輕從床上起來,穿了鞋,他感受到肩上忽然一重,是她給他披了外衣。

他趕緊睜開眼瞧一眼,發誓要將這件外衣珍藏一輩子。

她到外間去洗漱。他時刻備著女士過夜的東西,守著自己的那一方小小希望,盼著會有她單獨與他一夜的機會。今兒個終於盼到了,美夢成真,不太真實。

他特意等了五分鐘,打著哈欠伸懶腰,假裝自己剛剛從夢裡醒,晃了晃手臂,笑道:“你可真輕,枕了一夜,我半點感覺都沒有。”

她走上前,捏了捏他的手臂,“抱歉,昨夜是我太過任性,不該累的你,手臂酸不酸,我替你揉揉。”

他心裡喜滋滋,“你替我揉,那就不酸。”

她隨意捏了幾下就鬆開,“我叫個針灸師傅來,保證不叫你手疼臂酸。”

他笑著湊上前,“不必叫彆人,我已經好全了。”

她點點頭,作勢要往外麵去,交待他:“今天你好好休息,就當放個假。”

他趕緊說:“我不累,不用休息。”

她拿起手袋,嬌嗔著望他一眼,“誰說你累了。”

傅抱青臉紅,摸了摸腦袋,喉嚨有點渴,“嗯,又沒做什麼,不該累。”

白玉蘿去了商會,留下傅抱青一人在小洋房。

他重新躺回去,在她睡過的地方打滾,用她蓋過的被子將自己團團卷住,實在是太興奮,又起來給李大打電話,一句話沒說,就啊啊啊地叫了兩聲。

李大嚇一跳,問:“抱青你怎麼了,又有人綁你啊?”

傅抱青笑得眯眯眼,“我好著呢,沒任綁我。”

“那你鬼哭狼嚎什麼?”

“我這是喜悅的叫聲。”

李大聽出點端倪,連忙追問,傅抱青不肯說,猛地將電話掛掉。窗外有風,吹進來呼呼響,傅抱青張開雙臂,在屋裡跑來跑去。

跑得累了,腦子裡忽然冒出個念頭:忘記問她,昨晚的事,到底算什麼?

很快他自己就有了答案。

管它呢。

她肯同他親近,無論她將他當什麼,都行。

他不在乎。

傻子才在乎。

白玉蘿從小洋房出來後,半路轉道,吩咐司機去墓地。

章家的祖墳,有人祭拜過。香還燃著。

白玉蘿走上前一看,章鴻澤的墓碑前,僵硬的土地上,引出一方小小的痕跡。明顯是有人在這裡磕過頭。

她彎下腰,抓了一把土撚在指腹,沒有血。

他有顧忌了,沒敢再磕出血。

白玉蘿重新給章鴻澤上柱香,鞠躬拜了一拜,沒有過多停留,轉身離去。

孫副官將羨城的文件都擺上桌,章慎之是個行動迅速的人,傅大帥雖然是派他來找傅抱青的,但是事情總有先後。他安了督軍這個身份,就得做這個身份該做的事。

他從不辱沒自己身上的使命。

孫副官提到城西章家,章慎之眼眸一黯,手指微微蜷縮,掐了指尖,沒太用力,麵上瞧不出任何端倪。

孫副官道:“提起這個章家,那可了不得,近一年來,他家少夫人迅速成為了羨城最有話語權的人,有些事情咱們要辦,還得先與這位章家少奶奶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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