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1 / 2)

漂亮的她[快穿] 耿燦燦 19678 字 9個月前

陰雨細蒙蒙, 白玉蘿撐著把油紙傘,章慎之跪在墳前給章鴻澤上香。

他們今日是走路過來的, 沒動用督軍府的車和章家的車。來的時候尚有幾分晴色, 回去的時候已經烏雲密布, 一路坑坑窪窪, 章慎之從白玉蘿手邊接過傘, 低頭望見她腳上沾了泥濘。

自那日從傅抱青的小洋房回去後, 這是兩人第一次碰麵。

章慎之主動找的白玉蘿。

讓人遞了帖子, 帖子上什麼都沒寫,就寫了一行字:城西大愧樹。

他給了信號, 她一看就明白。

兒時她闖了禍不敢回家,章慎之就會在城西那棵百年槐樹下接應她。他特意在樹下紮了個秋千,他們在外一待就是一整天,蕩秋千蕩到黃昏, 她玩夠了,也就願意讓他背回家了。

上完香,往回走。路上滑,白玉蘿愛俏,穿著絲綢旗袍高跟鞋, 走起來步子碎碎的, 生怕跌倒。

章慎之站在原地愣了一會,而後走上去, 牽了她的手。

白玉蘿一怔。

章慎之將傘還回去,蹲下身, “我背你。”

她愣著沒有動。

章慎之語氣不容置否:“上來。”

白玉蘿覆過去。

他背著她,步伐穩健,她兩手圈著他的脖子,嫌傘礙事,乾脆扔了,一個勁地往他背上蹭。

“章慎之,我腿又沒斷,你乾嘛背我。”

“怕你弄臟鞋。”

“你心疼我鞋呀?”

“我心疼你。”

他背了她一路,不是回城裡的路,她也不問他要去哪,趴在他背上,他的後背溫暖寬厚,任何一個女人隻要躺過一次,就再也無法忘懷。

她惦記他六年,不是沒有原因的。

年幼時遇見一個可以給你全世界的男人,他陪著你長大,無論你做什麼,他都無條件包容。

對於白玉蘿而言,章慎之是她心頭的白月光朱砂痣。

她貼在他耳朵邊問,“你有背過其他女人嗎?”

章慎之:“我隻背過你。”

白玉蘿撒氣似地捶了捶他的後背,“這還不夠。”

章慎之:“我知道這不夠。”

他們一路來到當年的槐樹下。秋千早已斷裂,他將她放下,蔥綠大樹,樹乾橫生,條條彎彎地生出一結到地麵上。

她坐在臨近地麵的樹乾上,章慎之站在她跟前,她看樹,他看她。

忽地他說:“我這幾年有過很多名字,其中一個你肯定想不到。”

白玉蘿看過去:“哦?叫什麼?”

章慎之挨著她想要坐下,剛一坐下,就發現樹乾太過脆弱,似乎隻能承住一個人,他怕自己坐斷了樹乾,忙地又站起來,略顯狼狽。

白玉蘿捂嘴笑。

章慎之咳了咳,低垂眉眼,“叫大槐。”

白玉蘿笑得更大聲了。

章慎之看著她笑,他也跟著有了笑意,風涼涼從臉龐吹過,不再陰寒,要入夏了。

槐樹邊有簇花,野生的桔梗。

章慎之彎腰摘了幾朵,重新走回到白玉蘿跟前,白玉蘿伸出手要拿,不用她吩咐,他就主動替她簪了花。

手指動作沒有停下,他折了花莖繞起來,嘴裡話家常一樣,同她像小時候那樣嘮嗑。

隻不過那時候講的古今奇聞,今日講的是他自己。

他說:“我還叫過一個名字,慕白。”

白玉蘿歪了腦袋斜斜望他:“愛慕的慕,白玉蘿的白嗎?”

章慎之沒有否認:“對。”

白玉蘿怔怔看了他一會,“章慎之,今日你似乎特彆誠實。”

她說完話,他手裡的東西剛好完工。

一個花環戒指。

章慎之脫下軍帽,他笑著看她:“白玉蘿,那晚你說錯了,除了欠你一個新婚之夜,我還欠了你彆的東西。”

話音落,章慎之跪下,他將戒指遞出去,鄭重其事:“白玉蘿,請你嫁給我。”

白玉蘿沒有回應。

他抬眸,望見她眼裡滿是淚花,她微微喘著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手裡的花環戒指。

章慎之沒有猶豫,他上前拉過她的手,以西方的禮儀,將那枚花環戒指戴入她的左手無名指。

他抱住她,任由她在他懷裡捶打掙紮,她哭著說:“章慎之,你彆得意,我不願意。”

章慎之點點頭:“嗯,不願意也得願意,你已經嫁給我了。”

她倔強道:“那你休了我。”

章慎之低頭,她漂亮的臉蛋早已淚水肆虐,他捧過她的腦袋,狠狠地貼住那兩瓣紅唇。

吻了一遍又一遍,吻到她臉上眼淚都乾了,兩人還是沒有分開。

先是他激情四溢,而後是她反客為主,她似乎想將六年的親吻一次性都補回來,他親她,她咬他,咬得重了,他也不出聲,任由她玩樂。

她的雙手軟軟擱在他身上,作勢就要解他的上衣,他攔住,雙眼迷離,柔聲說:“玉蘿,我們還有時間。”

白玉蘿這時停下,她說:“但是時間不多。”

章慎之一怔,而後笑起來,重新將她抱入懷中:“對,時間不多。”

她冷靜地挑明:“我知道你遲早會走的。沒關係,我不會替你擔心,你也不用替我憂心,我隻當我的慎之從來沒有回來過。我解了我的執念,你去做你要做的,然後,沒有然後,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活不了。”

章慎之顫抖起來,他雙目發紅,含了淚水,“白玉蘿,你怎麼這麼好。”

她回抱住他:“因為我是你章慎之從小愛到大的女人。”她一字一字告訴他:“章慎之你記著,沒有你,我也會過得很好。所以,你放心。”

章慎之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錚錚鐵骨男兒,即使受儘酷刑也不曾掉過一滴淚。

白玉蘿伸出手,溫柔替他揩淚:“章慎之,你看,你的心給了我,你的淚也給了我,餘生,有這兩樣,我怎能不好。”

他貼在她膝上,“玉蘿,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白玉蘿:“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他當然知道。

在這世上,沒有誰比他更了解白玉蘿的心願。從她懂事起,她就不停地在他耳邊念叨,他怎會不知道。

她要他對她俯首稱臣。

她要他對她恩愛嗬護。

她要他對她深情不悔。

章慎之不再徘徊踟躕:“我給。”

他們在槐樹下補辦了婚禮。一場婚禮,悄無聲息,來賓隻有兩位。

傅抱青從車上將凳子搬下來,旁邊章辜民臉色不好。

傅抱青喊道:“二爺,你倒是來幫忙啊。”

章辜民雙手抱肩,氣衝衝回過頭瞪傅抱青一眼,罵他:“你他媽有毛病!自個受罪還非得拉著我來!”

話音剛落,傅抱青指了指他身後,白玉蘿一身銀色旗袍,白色喬其紗上一朵紫色的桔梗,頭上戴著小花蕾編成的花冠頭紗,頭紗及地。

白玉蘿皺了皺眉,不想讓自己的頭紗被塵土弄臟,剛想要提一提,就已經有人彎腰效勞。

章辜民替她挽起頭紗,嘴裡罵罵咧咧:“都嫁過一回了還嫁什麼,結婚也就算了,還選個這麼偏僻的地方,白玉蘿你當你嫁鬼呢,弄得神神叨叨。”

白玉蘿低頭掏手袋。

章辜民反應快:“白玉蘿我警告你啊,大喜之日不宜動刀動槍。”

白玉蘿拿出一朵綢布紮成的花,彆到他上衣口袋處,又掏出兩包紅紙壓著的歲錢,拍到章辜民手裡:“做長輩的哪能不備壓箱錢,阿婆在香港,太遠回不了,拜堂成親,總得有個長輩鎮場,今日算我欠你的,等一會……”

不等她話說完,章辜民推開她給的紅包,自己從口袋裡掏出兩張壓箱錢,神情嚴肅認真,“你瞧不起誰呢,我章辜民還不至於讓小輩來教我禮儀,壓箱錢早就備好了。”

說完,章辜民將挽頭紗的事交給傅抱青,自個大搖大擺地往前去,一屁股坐在長輩席椅上。

白玉蘿看過去,“章辜民,謝謝你。”

章辜民:“謝個屁,敬茶時恭敬點,不然老子不喝你的茶。”

長輩有了,傅抱青自請做儐相。

等章慎之出現的時候,章辜民撞了撞傅抱青的肩,“穿過新郎西裝沒?”

傅抱青:“我這麼年輕,又沒結過婚,怎會穿過新郎西裝。”

章辜民擦擦下巴,“我也沒穿過。”

章慎之一身西裝優雅挺拔,俊俏英氣,他一登場,白玉蘿的目光就全黏到了他身上。

章辜民抽了抽鼻子,望著不遠處歡聲笑語的小夫妻,他忽地同傅抱青說:“那衣服好看,條順齊整,真想穿一回。”

傅抱青傻愣愣地:“那我回去買一套給二爺?你可以在家裡天天穿。”

章辜民一巴掌拍他後背,“你個龜兒子。”

婚禮開始的時候,沒有音樂,沒有祝賀聲,隻有新郎新娘兩人相伴往前的腳步聲。

章慎之緊緊牽著白玉蘿的手,他的婚禮誓詞寫得格外簡短。

——“願以此生福報,換你歲歲平安。”

白玉蘿的誓詞也很簡單,隻有四個字。

——“我不後悔。”

結婚的當天,他就給了她一封離婚書,她簽下自己的名字。

他們沒有回章公館,也沒有回督軍府,傅抱青將自己的小洋房騰出來,他自己住到章辜民家裡去。

槐樹下的婚禮舉行完畢,章慎之抱著白玉蘿回去。

傅抱青開車,章辜民在副駕駛座上哼起時興的婚禮小調。

後車廂小夫妻倆雙手緊握,章辜民餘光匆匆瞥一眼,嘴裡說:“慎之,彆怪二叔沒提醒你,你的這個妻子,凶得很,你要小心點。”

章慎之:“謝謝二叔,我聽玉蘿說了,二叔很照顧人,尤其是在我父親去世後。”

章辜民一滯,抖了抖肩膀,怏了氣勢,立馬閉嘴。

夜晚喝酒。

四個人湊一桌打馬吊,白玉蘿困了,先上樓休息,三個男人隻好散了牌局,坐到沙發上喝酒。

一瓶酒喝完,沒了,傅抱青重新去買。

屋裡就剩章慎之與章辜民兩個。

氣氛沉默下來。

章慎之的新郎服掛在客廳,沒來及收好,章辜民的眼睛一直定在西裝上。

章慎之先開口:“二叔,你想奪章家家財。”

章辜民的眼神依舊沒從西裝上移開,他誠實得很,做好了被譴責的準備,反正他自認是個沒良心的人,壞事做多了,倒也不怎麼怕。

“對,我想過。”章辜民眼神一黯,頓了頓,繼續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章慎之笑了笑,“確實,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沒想過自己能活著回羨城一趟,如果現在我回來的時候,是你弄垮了章家,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章辜民總算回眸望一眼章慎之。

他這位年輕的侄子,聰明沉穩,有著尋常人沒有的毅力與魄力,一旦下定決心去做什麼,便一定會做到。

白玉蘿愛他。

他嫉妒卻無能為力。

章辜民陷在從未有過的沮喪中,聽見章慎之說:“二叔,你該慶幸你沒有。”

章辜民:“不,不是我沒有,是她製服了我。”

章慎之抽出包煙,點燃兩根,一根遞給章辜民:“剛才敬茶的時候,二叔掉淚了。你恨得牙癢癢,卻還是接了茶給了賀錢。”

章辜民接過煙,深深地抽一口:“沒看過人結婚,心裡激動。”

章慎之扣住他的手腕,章辜民當即疼得煙都拿不住,瞪過去,望見章慎之冷峻的麵龐上神情陰寒。

他說:“二叔,我不說彆的,隻一點,以後你做事,心裡要有點分寸,彆欺負玉蘿。”

章辜民罵道:“你下手能不能輕點,老子手都快被你捏斷了,你怕個什麼勁啊,有你守著,誰他媽敢欺負她。”

章慎之皺緊眉頭。

章辜民看出端倪,心裡一咯噔,不敢相信,繼續問:“慎之,你什麼意思,你以後要走啊?”

章慎之抬頭,一字一字道:“不管我走不走,你都不能欺負她。”

章辜民指了自己的胳膊和大腿,“她動不動就讓我吃子彈,你覺得我敢欺負她嗎?”

章慎之笑了聲,放開他,重新掏出根煙,點燃了主動遞到章辜民嘴邊,“二叔,抽煙。”

章辜民甩了煙,“抽個屁,不抽了。”

正好傅抱青買酒回來,章辜民看了眼鐘表,攬著傅抱青到外麵去,“走,回去。”

傅抱青愣了愣,目光往二樓的樓梯望了眼,站著不動,章辜民站在門邊喊:“抱青,夜深了。”

傅抱青將酒放下,猶豫半晌,又重新提起,快步跟著章辜民出了小洋房。

大街上。

章辜民和傅抱青一人一瓶回沙茅酒,章辜民喝了大半瓶,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醉,走起路來左搖右晃,撞倒了人,傅抱青趕緊拿錢出來做補償。

兩人在路邊坐下,章辜民雙眼迷離,一手拿著酒瓶子,一手指著傅抱青:“你們瘋了。”

傅抱青拿過他手裡的酒瓶子,兩瓶酒齊整擺在路邊,他抬起頭,年輕秀挺的五官在暗夜中顯得格外漂亮,“我沒瘋,他們也沒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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