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書嗯了一聲:“原本先生想要回家去的,我卻覺得他就那麼回去有些太可惜了,便請他留下。”
黛玉自然知道王撰,對於王撰,黛玉最多的印象便是他當年對陳景書的嚴格要求。
當然,在教導陳景書的時候,王撰對他自己的要求更加嚴格,可以說是相當敬業了。
陳景書能有如今的模樣,或許有他自己的努力,但其中也一定有王撰的功勞。
不過那事原不是黛玉操心的,這會兒隻是問道:“先前說菖蒲姐姐要回揚州去?”
“是,到了揚州便放她的身契,到時候還請她去濟養院呢管事呢,”陳景書道:“怎麼問這個了?”
黛玉道:“她到底伺候你一場,又是從小的情分,從來儘心儘力,我難不成就那麼由著她去了?”
陳景書聽到這話笑起來:“這可好了,你素來是個又有錢又大方的,你既然開口,這可是菖蒲的運道。”
黛玉看他臉上的笑容,不由捶他一下:“你又拿我打趣!”
陳景書大笑。
黛玉的那點子力氣比起何昕差遠了,他整日裡跟何昕打鬨,這會兒隻把黛玉那幾下當撓癢癢。
何況黛玉哪裡就舍得真的打他了。
兩人笑鬨一會兒,陳景書才說道:“我之前聽你和林姑姑之間感情好?”
黛玉奇道:“怎麼突然問這個?”
陳景書道:“我先前和母親商量著,是不是把林姑姑接來咱們家住著,小平安巷離著這裡雖不遠,卻也不近,過些日子母親回去了,一來是你一人在家難免孤單,二來也是家裡得有個長輩才好呢,就算是你平日想出門燒個香拜個佛,那也有人陪著了不是?”
黛玉完全沒有想到陳景書要說的是這個。
若說和林姑姑一起住,黛玉當然是願意的。
林姑姑給她的感覺與在賈家完全不同。
在賈家她需得處處小心,處處謹慎,當初與林姑姑在碧園住著的時候就完全不是這樣,比起賈家,林姑姑似乎更親和一些,更能貼近人心。
如今陳景書說接林姑姑過來,黛玉當然是高興的。
隻是也有些顧慮。
林姑姑到底隻是她姑姑,新媳婦才剛過門就把自己寡居的姑姑接來家裡住,這算什麼說法呢。
陳景書笑道:“不礙事的,何況也不是現在就來,這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兒,何況林姑姑若來咱們家住,小平安巷那套三進的院子就剛好可以轉給王先生了。”
王撰一家三口住著剛好。
而且……
“隔著一條街吳玉棠和鄭沄他們才剛買了個院子,王先生住那裡,以後也方便。”
嗯,是的,吳玉棠中了進士當然不必再去國子監讀書了,也就要有自己的住所,再加上平日裡也有朋友往來,吳玉棠便乾脆在京城買了個院子,然後順帶著把住在柳湘蓮那裡的鄭沄給揪回去了。
不讓鄭沄鬨出是非來,這已經是柳湘蓮能力的極限了,要說讓鄭沄好好讀書什麼的,那可真不是柳湘蓮能夠做到的事情,於是吳玉棠打算自己親自管教了。
以後若是和王撰住的近了,不僅做文集的事情方便,估摸著吳玉棠也會高興不少。
大不了也請王撰管教一番鄭沄嘛。
不求其他,鄭沄能學著陳景書的十之一二,恐怕鄭家老爺子就燒高香了。
黛玉聽說陳景書已經有了打算,自然不反對的。
因陳景書大婚,翰林院那裡請了七天的假,如今一時也不忙著公務,正好有時間在家陪著黛玉。
陳景書也不是沒有設想過婚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子,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黛玉的性格遠比他之前所了解的更加活潑。
陳景書對黛玉的最初印象源自前世那個所謂整天哭哭哭,柔弱又愁苦的黛玉,可在他自己了解到的來看,黛玉雖有幾分柔弱,也並不是剛強不屈革命女鬥士那樣的性格,但她本身其實也是個非常聰慧可愛,活潑愛玩的小姑娘。
如今與黛玉生活在一處,兩人略相處一兩日最初的尷尬與生疏便悄然消失,陳景書見她笑的多,鬨得多,拿他玩笑打趣也常有的,說她口舌伶俐半點不假,陳景書之前便覺得黛玉對製藝的品評很多話是非常一針見血的,而如今看來,不僅僅是看文章這樣,她說話也常有這樣的,反而常叫陳景書啞口無言。
這樣的黛玉比之陳景書最初的前世印象差彆實在太大。
不過,真要論起來,還是這樣的黛玉更加可愛吧?
何況不管是陳景書還是黛玉都喜讀書,因為知道自己之前看的多數是為科舉做準備的書,若叫黛玉日常看這些,未免太過枯燥無聊,因此黛玉來之前,陳景書便在自己書房裡專門收拾出一個書架來,上頭擺的多數是些話本遊記,又或者風土人情,以及其他寫花鳥,寫琴瑟,寫茶水一類的書,另外還有些盧克思那裡貢獻的西方書籍。
大約是西方此時正是在海上破風斬浪,探索整個世界熱情最高漲的時期,因此陳景書精心搜羅,又請盧克思等人做翻譯之後,發現還是有不少寫航海見聞的書籍的。
嗯,陳景書目前熟練掌握的外語除了上輩子帶來的英語技能,就是盧克思那個不知道什麼國家的語言了。
也許是陳景書前世有的某個國家的語言,也許是沒有的,總歸陳景書自己分不出來。
但除此之外,西方還有許多門‘外語’存在,遇上這些,陳景書可就沒轍了。
倒是盧克思等人,外語居然都掌握了好幾門。
所以說,什麼數學天文物理之類的科學要會,音樂繪畫也要會,如今連外語都掌握好幾門……
陳景書覺得傳教士真的都不是一般人呀!
當然,好處就是,盧克思能夠翻譯很多黛玉以前從來沒有看過的書。
陳景書其他不好說,但根據黛玉看的航海故事,在黛玉遇到某些不能理解的問題的時候聯係前世的知識為她解釋一番,這還是不成問題的。
如此兩人或是讀書彈琴下棋,或是你作畫來我題詩,相處十分融洽。
因雖有三日後新娘要回門的風俗,但黛玉到底無父無母,賈家再怎麼說也是外祖家,雖是從他家出嫁,可也不過是權宜之計,回門是回娘家,自然不同的,隻是黛玉如今畢竟沒有什麼娘家可回,又是從小養在賈母身邊,與賈家那裡商議過後便是改為五日後回賈家。
這既能算是補全了回門,卻又不算是正式的回門。
但到底有這麼一遭了。
隻是時間寬鬆,陳景書和黛玉便也不怎麼著急,兩人倒是能多過幾天自己的自在小日子。
吳氏也很少管這些,隻是每日花半天的時間教導黛玉罷了,正巧陳景書也趁著這半日把自己的正事處理了,剩下半日自然就是新婚小夫妻的甜蜜時光了。
黛玉極喜愛陳景書書房裡那豐富的藏書,不管是所謂的聖賢經典,還是一些閒書雜書都能找到,在陳景書的書房裡挑選書籍,甚至讓黛玉產生一種尋寶遊戲似的感覺。
這日黛玉正巧看見一隻箱子,便問:“那箱子裡是什麼?”
陳景書看了眼道:“是收起來一時用不上的舊書和我以前寫的製藝。”
聽到這話,黛玉順手打開了箱子:“我瞧瞧你寫了什麼。”
最上頭壓著的都是一些舊書,黛玉看了看,也是一些與作製藝,和解釋聖人言相關的書,便拿出來放在一邊。
下麵則是陳景書寫的製藝,皆被細心的裝訂成冊。
黛玉隨手拿起一冊,才剛剛翻開,一眼看過來的陳景書便驚呼一聲:“那個不能看!”
黛玉一時疑惑,下意識的低頭,然後就看到自己手上那翻開的書頁間哪裡是什麼製藝,分明是一幅幅羞人的圖畫旁邊還配有文字。
當下也是臉色通紅:“你……”
你怎麼把這種書放在這裡呀!
陳景書飛速的搶過書,丟進箱子裡,然後砰的一聲蓋上箱子。
對上黛玉的眼神,他也窘迫起來。
這、這不就是上回陳孝宗叫他看,他沒好意思,順手給壓箱底的小圖冊嘛!
“那個,你聽我解釋……”
陳景書急急忙忙道:“我、這……這個是成親之前,那個……”
嗨呀,說不出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