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陳景書正在給趙載桓瞎吹故事聽, 把他後世看過的超級英雄電影改頭換麵, 變成神仙妖怪之類的,亂七八糟糅雜在一起, 講出來的東西陳景書自己都認不出本來麵目了, 但偏偏趙載桓還聽的津津有味。
這真的叫一個敢講一個敢聽。
正說著呢,皇帝那裡卻派人叫陳景書過去。
陳景書自己尚且不覺得有什麼,趙載桓倒是先一步緊張起來:“父皇找陳庶子有什麼事情?”
那太監哪裡會說, 隻搖頭說不知道。
陳景書見趙載桓擔憂, 便道:“無妨,身正不怕影子斜,太子不必擔憂我,何況, 皇上傳喚哪有不去的道理。”
趙載桓哦了一聲, 囑咐道:“若是父皇生氣,你就打發人來告訴我,我立刻去給你求情。”
陳景書笑著說好。
當然沒提如果皇帝真的要處置他,那根本不是趙載桓可以左右的。
不過陳景書並不覺得皇帝會在這個時候處置他,畢竟他也沒啥可處置的呀。
這麼想著,到了皇帝那裡, 發現今日翰林院班房裡當值的還是沈純, 因身後跟著人, 陳景書也不好多問什麼, 倒是沈純對他咧嘴一笑, 陳景書頓時明白肯定沒什麼大事。
果然, 這日皇帝的心情似乎很不錯,陳景書進去的時候正巧看到盧克思扛著自己的畫板出來,顧不上說話,隻是略打了個招呼,陳景書便進去了。
皇帝這回沒有端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而是倚在靠窗的榻上,陳景書過去行禮問安,皇帝叫了起,然後才道:“陳卿近些日子去蜀中了?”
陳景書當然知道這個陳卿說的不是他,而是自家大伯,便點頭道:“是,前些日子剛來的信。”
皇帝哦了一聲:“他也給朕寫信了。”
陳景書絲毫不意外這話,要說陳孝祖和皇帝之間沒有聯係那才叫不可信。
不過能把信直接送到皇帝的桌子上,陳孝祖的信恐怕不僅僅是用來閒話家常的,但以陳景書對陳孝祖的了解來說,除非是遇上特殊情況,否則這額外的功能他是半點不會用的,估摸著他平日裡和皇帝的通信真的就是閒話家常。
隻是不知皇帝這個時候突然提起陳孝祖是為何。
陳景書沒有說話,皇帝伸手指了指,示意他坐下,陳景書謝過座,皇帝這才道:“近些日子又有禦史往朕的桌子上送折子,說的是薛家的那個薛蟠又鬨了事情。”
皇帝用了又字,陳景書便知道他很清楚薛蟠以前的事情了,便道:“臣倒是知道薛蟠,隻是近日並不關心他的事情,倒是沒有聽說薛蟠又鬨出什麼事情來了。”
皇帝嗤了一聲道:“他難道能鬨出好事來?”
說完這話,也不需要陳景書再說什麼,皇帝歎道:“朕原本念他們也是開國功臣之後,到底留幾分情麵,卻不知朕留了他們的臉麵,他們卻不留朕的臉麵,一而再再而三,把天子腳下當成什麼地方了!”
說到這裡,他看了眼陳景書:“原本都不是什麼大事,若犯事的是尋常百姓,何必要往朕的麵前說,不過是他們仗著祖上的臉麵,肆意妄為罷了,這事明兒會交給太子處置,隻是太子尚且年幼,你需得多多幫襯他。”
陳景書問道:“是隻有薛家,還是包括了賈家?”
這個問題陳景書是一定要問的。
當初陳孝祖在的時候就沒有瞞過他皇帝對於薛家賈家一類的態度,隻是那個時候隻說時候未到,可現在皇帝提起這事,陳景書不需要問也明白,皇帝確實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按照最近朝堂上聽說的,有些人依舊在反對趙載桓做太子,覺得他既年幼又無功勞,遠不如裕王。
如果最初陳景書還覺得這些人是真的支持裕王的話,反對到了如今,陳景書哪裡還能看不明白呢?
這些人並不是支持裕王,他們僅僅是反對趙載桓罷了,而反對趙載桓,便是在與皇帝博弈。
當然,趙載桓確實算個不錯的試探。
趙載桓雖然是皇後所出,但誰都知道皇後身體一直不好,從去年起更是連宮務都不過問了。
一個連管理後宮都做不到的皇後,其本身就已經失去了大半的地位。
何況等皇後死了,日後怎樣可還不好說呢。
如今後宮由兩位貴妃掌管,其中賈貴妃無子,這一點大家都是知道的,且看著她入宮多年,年紀也不小了,卻一直沒消息,估摸著以後有的可能性也不大。
再說了,就算有,等孩子長大也得十幾年呢。
另一位就是裕王的生母俞貴妃了。
照著這個勢頭看,等皇後死了,俞貴妃是下一任皇後的可能性很大啊。
這麼一算,如果要推出一個人來反對趙載桓,裕王不就是最好的選擇嗎?
而皇帝選在這個時候對薛家賈家動手,當然不僅僅是因為薛蟠又犯了事,激起了皇帝的新仇舊恨,讓他覺得忍無可忍了。
皇帝能忍那麼多年,也就不在乎這一日兩日的功夫。
真正讓人在意的,是這幾家又犯了當年的老毛病,開始跟著某些宗室權貴們的後頭當拉拉隊了。
皇帝要處置他們,不過是殺雞給猴看罷了。
果然,聽到陳景書的問題,皇帝看他一眼:“這有很大區彆嗎?”
當然沒區彆!
因為就在陳景書回去之後,黛玉便告訴他:“寶姐姐的婚事定下了,已經選好了日子,才打發人送帖子來,到時候請咱們過去呢。”
陳景書的心中突然冒出個人選來:“薛家大姑娘的婚事?嫁了哪家?”
黛玉笑道:“還能是哪家,自然是賈家。”
陳景書哦了一聲:“賈寶玉?”
黛玉見他臉上沒有半點輕鬆的神色,不由問道:“怎麼了?有哪裡不妥當?”
陳景書搖搖頭:“隻是聽說前些日子薛家大爺又犯了事兒,如今還沒解決呢,卻沒想到薛家大姑娘會在這個當口出嫁。”
心裡卻明白了皇帝那句話的含義。
嗯,現在看來,確實沒有太大區彆。
薛家在賈家住了那麼多年,又接連往賈家填了那麼多的銀子,這會兒兩家又結了親,既然如此,若要動手自然沒有區彆。
隻是看著黛玉臉上真心為薛寶釵高興的表情,陳景書一時不知該怎麼告訴她,先不說這婚事來不來及成,就算成了,她的寶姐姐恐怕也不能過的好。
當然,如果薛寶釵不在意家世不家世的問題,那倒是沒什麼可說的了。
畢竟皇帝雖然是要殺雞給猴看,卻也沒打算真的把雞滿門殺光。
這麼想著,陳景書對黛玉道:“賀禮你看著準備,隻是如果近些日子他們幾家往咱們家裡送東西,你不要收。”
黛玉奇道:“這事咱們送禮也就罷了,哪有他們還給咱們送禮的道理。”
話剛說完又覺得不對:“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陳景書搖搖頭:“不算大事,也不是小事,天陰了而已。”
這可算不上什麼雷霆暴雨。
黛玉遲疑一下還是點頭答應。
陳景書這才安心。
這可不是他多擔心黛玉貪財,而是當初甄家出事的時候便往賈家送了不少東西,說是先存在他們家的,賈家居然也收下了。
若說這些年賈家乾的事情中哪哪一筆黑賬在皇帝那裡最大,陳景書敢打包票一定是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