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山家一下子弄了老多的洋車子, 這在村子裡可是個大事情。連五爺爺都過來了。
從那次病好，五爺爺就不太好出來了，一般都是在自己屋子裡，他這幾個侄子輪流著給過去做飯一家一個月。陳庭義來的上個月輪到了他們家, 現在是二叔家照顧著。
“咋想起來弄這些了？”五爺爺扶著其中一輛車子。
“這不正好趕上了, 庭義認識人郵電局的主任，都要給便宜了不少, 想著收拾收拾賣出去也能掙個辛苦費, 就都給弄來了。”陳父在一邊陪著五爺爺。
“這些得不少錢不？”五爺爺問，“還差錢不？我那裡還有一點, 差的話就先拿去用！”說著五爺爺就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折子要塞給陳父。
“不用不用，錢夠了！都付清了, 不差錢！”陳父連忙推回去, “五叔, 這些錢你自己拿著，咱們用不上。”
“讓你拿著就拿著！咋那麼多廢話！”五爺爺嗓門突然提高，嚇了陳父一跳，動作一頓, 五爺爺已經把折子放到了他手裡。
“我是你叔, 你大大走了，叔不是和你大大一個樣兒嗎？叔給你錢是想著讓你們給我養老呢！你把錢給退回來是不是想老了不管我了！”
陳父慢慢收回了伸出的手。
“哎, 現在的孩子和你們那時候不一樣了, 那時候世道亂啊，不能瞎出去, 也不能瞎想，一個不小心就是丟命的事。現在不一樣，現在好了, 孩子想乾啥你不能攔著，也攔不住，既然攔不住讓他們去乾，左右家裡還有老的撐著呢。”五爺爺拍拍陳父的肩膀，“庭義和他媳婦都不是個認命的性子，咱們這裡的一畝三分地困不住他們，就讓他們去闖闖，反正也走不遠。”
“平常也多和你媳婦說說，讓庭仁他娘寬寬心，沒事彆管那麼多。”
五爺爺年紀大了，心思通透，知道人越大越想要安安穩穩的，怕陳父對小兩口花這麼多錢有意見就先開導一下。
說完轉身往前走了兩步，想到什麼側過臉來，“對了，咱們這個家譜的事我思來想去的咱還是得去西省那邊一趟，本來還想著誰去好呢，想著庭義回來了。不用再想了，到時候就讓庭義跟著去！”
五叔這是怕他們收了這錢覺得虧心，讓他們乾點事緩緩呢。
陳父看著五爺爺的背影，顫抖著打開了存著。
三千五百八十三塊七毛五。
這是五叔的棺材本了。
有政府給發的補貼，他自己年輕的時候還有其他的一些進項，這些年他手裡存了不少錢，要說這些錢把這些車子全賣了有些難，可加起來卻也不少。
五叔沒有孩子，手裡的這些錢更應該握緊了，可現在卻全給了他們……
陳父孫子都滿地跑的年紀了，想起這些鼻子一酸。
“英山？乾啥呢？”
聽見三大爺的聲音，陳父趕緊把存折藏到衣服裡，摸了摸眼睛轉過臉回應：“咋了三哥？”
“剛五叔不是還在呢嗎？人呢？”說著三大爺往外麵看了看。
“剛回去了，說是有點累了。”
“累了？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咋就累了？”三大爺嘀咕了兩句也沒在意，“你這是咋了，咋眼這麼紅？”
“剛碰著辣椒了，辣到了眼睛。”
“那也趕緊去洗洗去。”三大爺催促道。
陳父點點頭轉身往廚屋去。
不是他心思鬼，存折的事情真不好說，多少親兄弟因為錢的事情鬨崩的。存折上的錢多少不是問題，主要是五叔越過了三哥把錢給了自己，三哥也是他親侄子，他心裡能不委屈？要是三大娘再知道了，事情更麻煩。
這事還是瞞著的好。
今天一天陳庭義家就沒斷過人，還不少人問賣不賣，多少錢賣的呢。有四個已經確定了說要的，車子都選好就等著拿錢來了。
天黑下來的時候，陳父尋著陳庭義把存折給了他。
“你五爺爺打小最疼你，都是把你當親孫子待的，出去一趟總是給你帶東西回來。有啥吃的都是給你留著，你庭忠哥饞的哭他都不舍得給，你三娘也是因為你才記恨上了你五爺爺，以後你可得好好孝順他。”
“五爺爺他……”陳庭義嗓子發癢，嘴唇動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來。
“你五爺爺給你你就收著吧，用得上就用，用不上就先放著，以後你五爺爺養老還是得靠你。”陳父拍拍兒子的肩膀，說完也不等兒子回應，轉身背著手離開。
*** ***
自行車的生意確實如陳庭義所說的那樣不錯，五六天的時間就賣了二十多，平均下來一天能賣出去四五輛，尤其是開始的前三天，最多的時候賣出去九個。這幾天開始平緩下來，一天兩個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