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公爵笑著聳聳肩,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他的笑容足夠讓人如沐春風,但宗祁還是本能的感到十分不舒服。就像他深邃的五官在臉頰上投射的陰影,黑暗,難以捉摸。
“就像我聆聽到命運的呼喚時,同樣也沒有想到,居然會看到克裡斯你。”
拉斐爾對薔薇十字會為什麼會結束避世一點也不感興趣。這時候結束避世,除了為了爭奪當初從會內遺失的聖物外,根本沒有第二種可能。
如果是兩個世紀前的薔薇十字會,拉斐爾還會忌憚一番,而現在,隱世了太久的薔薇十字會已經不具備同光照會打擂台的資格。
更何況,拉斐爾的內心已經開始有所懷疑。
薔薇十字和聖物一同消失的時間卡的非常緊,緊到了一個十分危險的程度。
光照會首領擁有的權能超乎想象,從拉斐爾生疑那一刻起,就有無數成員願恭敬的表示願意聽從神聖尊者的調遣。
最近的軍隊已經悄無聲息的包圍了海德堡這座山頭,隻要拉斐爾一聲令下,他完全按下隱形耳麥內的按鈕,用強硬的手段來驗證自己的猜想。
但是他不想。
拉斐爾是一個耐心又傲慢的獵人,他更喜歡等待獵物自己進入他的捕獵範圍,而不是使用這種強製又粗暴的方式。
更何況是這個渾身是謎的東方少年。
金發公爵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宗祁依然還在淌水的臉頰。一道道透明的水痕從他精致的五官周圍流淌而下,甚至趁得眼角都微微染上了瀲灩的淺紅,在光影的映襯下透著一股莫名升起的殘暴摧殘欲。
“我的朋友,你是否遭受了麻煩,大可以放心告知於我。按照契約,光照會有義務無條件幫助薔薇十字會的複出。”
契約裡的確有這麼一條內容,而且那個契約還通過上帝之眼立下了一個誓約,拉斐爾這麼說也沒錯。
既然能問,為啥不問呢?
隻要問題不暴露出宗祁實際上一無所知的事實,宗祁就能心安理得的把拉斐爾當問答機使。
“哦,這個是什麼?”
因為身高差,宗祁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眼神。他將所有心思埋下,裝作隨意的晃了晃手中的燈盞。
說來也奇怪,他一劇烈晃起這盞燈,燈內的微弱火焰就開始搖擺不定。但不管怎麼搖擺,看上去如何搖搖欲熄,光亮依然頑強。
“這是萬古神燈,隻有持有薔薇十字的繼承人才能夠拿起它。”
拉斐爾十分好心情的解答了宗祁的疑惑,嘴角末梢透著隱約的弧度,“它是薔薇十字會的聖物,一盞永不熄滅的煉金術神燈,通常被用作聯絡和提高煉金成功率。”
這是薔薇十字會的聖物?
黑發青年灰瞳一縮,在黑暗的視野裡並不引人注目,但足以彰顯他內心的震驚。
宗祁本來打算逮著拉斐爾,試探性的問一下關於黑卡的事情,聽到這裡這才終於反應過來。
黑卡……不是薔薇十字會的聖物?
因為黑卡一直躺在拉美爾莊園暗室內的,又因為暗室內的手稿有提到過聖物這個字眼的緣故,宗祁直接先入為主,把黑卡定位在了薔薇十字會的聖物之上。
直到如今,他才真正如同擊碎了一層朦朦朧朧隔在他麵前的毛玻璃,得以真切的窺伺部分如今詭譎撲朔的局麵。
——他一直以為黑色教團對他的追殺,是因為黑卡的緣故。可黑卡的源頭,如果不在薔薇十字會中,那它……究竟是什麼?!
如果宗祁一直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直接問詢出來的話,是不是如今的局麵就會完全顛覆?
畢竟,宗祁根本無法確定,光照會會不會如同黑色教團一般,對這個並不是薔薇十字會的聖物感興趣。
短短幾秒間,宗祁的脊背就已經細細密密的滲出汗來,和他身上半乾的破爛白袍粘結在一起,被冷冽的晚風一吹,似乎從皮膚上開始,一直透到心臟尖上冷凍結冰。
這一切都太過巧合,就連拉斐爾也沒有注意到自己居然誤打誤撞之下把這個最重要的情報直接送到了宗祁的耳中。
“嗯?”
也許是宗祁短暫的沉默讓金發公爵有了些察覺,他輕輕發出一聲疑問的單音,臉上悲憫的笑容分毫未變,隻是湛藍色的眼眸越發深沉,沉鬱的如同墨色暈開。
“它還可以用來照明吧。”
宗祁用儘了全身力氣控製住自己臉上的表情,他輕輕笑著,忽然提著燈,直直的朝剛才地磚挪動出的那個地道上走去。
地道依舊還是十分鐘之前的模樣,可見度除了月光照到的那一截外,其餘皆是永夜。
它會通往哪裡,宗祁也不知道,但是他現在必須得想個辦法,捋清他真正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