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的,這幾位都是什麼人呐?我瞧著不俗,像是大官家的子弟。”那民婦猜測道。
那位年輕媳婦雖然妝飾簡單,但衣料名貴,頭上的珠花也是上好成色,鋪子裡看都沒看過的款式。再加上那端莊清麗的容貌,說起話來如黃鶯一樣好聽,一定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那名男子更彆提了,雖然站在後頭一聲不吭,但目光始終看著他媳婦,簡直和劍一樣,根本不敢直視……
“少說話,少看少聽,這不是咱們能打聽的。”漢子看得很通透,他往爐灶裡丟一把柴,“你去翻翻家裡有沒有新的被褥,趁早給人家送去。”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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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憐香在自己的屋收拾好東西,小太監民安不知道跑到哪裡辦差事去了,她也沒人說話,又不敢去皇帝跟前湊,正好想到以前常光顧的點心鋪子就在附近,顧逢錦未出嫁時就愛吃他家的綠豆糕。
“小姐在宮裡就一直念叨,我去買一份,她肯定很開心!”
百味齋的點心每日都要排起長龍,憐香跑到門口,就見最後一份綠豆糕被小二打包拎起,放在了櫃台上。
“稍等稍等~”她立刻撲過去,攔住那名買了點心的老人,可憐巴巴。
“這位老伯,打個商量,這份綠豆糕可以讓給我嗎?我家小姐念叨了半年想吃百味齋的點心,這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我可以出雙倍的價錢!”
那被攔住的老人正是周家的老管家,他撓了撓頭,見小姑娘眼神真摯,於是笑了笑:“
當然可以,就算成人之美了,姑娘請。”
憐香連連道謝:“老伯你真好,謝謝老伯!”
看著這小姑娘抱著綠豆糕一蹦三跳的離去,老管家有些狐疑,他莫名覺得這姑娘有些熟悉,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明明他們以前從未見過。
又買了另一份點心帶回去給孫女吃,老管家提著油紙包走著走著,忽然靈光一現,啪的一拍腦門。
“哎呀,我知道了!”
那日送三千兩銀票來救急的貴人,謊稱夏姓貴人的女婢,她也是同樣的發髻和打扮,雖然衣服顏色不同,但款式相似,且她們都配有相同的如意結絲絛,那獨一無二的編織方式他絕不會認錯。
雖然來人矢口不提主子是誰,但老管家可是仔仔細細地觀察過了,後來周府暗地裡在京城內尋訪許久,高門大戶的女婢都與她們打扮不同,沒想到今天機緣巧合在百味齋裡發現了!
老管家提起衣擺健步如飛,拐杖也不用了:“得趕緊告訴老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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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貴人在何處?”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一行人匆匆來到城西的民居,他們都穿著深藍色的短打,是官宦人家的家丁。
小廝從馬車上扶下來一位步履蹣跚的老者。灼言殿大學士周嘗換下官服,拄著拐杖站在黃泥小道上,一頭花白的頭發有些淩亂,他到處扒著牆根瞧。
“貴人就住在這??”
管家開口:“老爺,有人說曾看到那位女婢往這邊走,我們的家丁詢問過周圍的百姓,確實有人見昨日來過一輛陌生的馬車,不過今早就離開了。”
“何不找那戶借宿的百姓詢問一下?”周嘗急切問。
“老奴已經遣人問過了,可那對夫婦對來人的身份也是一無所知,隻當是普通入住民宿的旅人。”管家說。
“貴人是、是何模樣?”周嘗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那對夫婦說了……客人的情況他們不能說。”
周嘗眉毛胡子耷拉下來,他對這個結果不是很驚訝,半晌又拄著拐杖往前走去,踏起地麵上細微的塵土:“倒是合情合理,且算誠實守信。你去散些銅錢給周圍百姓,叫他們緘口莫言。”
管家跟在後頭:“老爺不再追問了?”
“貴人下榻此處,自
是不願被外人發現行蹤,我自討沒趣做什麼。”周嘗哼了聲。
老管家摸了摸胡子:“既是高門大戶家中的小姐,瞧家境定不一般,且這位小姐已有半年沒有吃到百味齋的點心,也就是說她的行動並不自由。”
周嘗回頭瞪他:“怎麼,你連這都知道?!”
老管家咳嗽一聲,默默挺直背脊:“之前夫人為了給少爺尋姻緣,搜集了全京城高門閨秀的信息,老奴也算有個粗略了解。據我所知,京城裡還真有類似的人物,隻不過她這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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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逢錦當然不知道自己隨手幫助的老忠臣正在到處想要報恩,此時他們的馬車已經駛到了燕城地界。
窗外是風吹麥浪,田地裡有農民彎腰耕作。
她裝作喝水,偷偷瞥了眼坐在一邊的嵇玄,他正在寫書信,一綹漆黑的長發搭在肩膀上,像在白色外袍上繪一道鬆枝,溫文爾雅。
雖然昨天兩人在屋裡**,摟也摟了、親也親了,但最後嵇玄還是沒有越過紅線,以匪夷所思的意誌力控製住了。
結果昨晚就是堂堂皇帝陛下和小太監住一個屋,顧逢錦自己獨占了一間房。
但是說到底,兩個人間的某種氣氛還是變了。他們的曖昧逐漸升溫,就等春暖開花的那一天。
嵇玄寫好信,吹了吹,將其折起來遞給民安,後者立刻收入袖中,拱手退下。
“我們一路走來,百姓衣著雖然簡樸但都沒有破損,有些還穿著新衣。田裡的農具種類齊全,水車水井都能正常使用,牛馬牲畜健壯有力,看得出來家中尚有餘糧。”
“而且耕作的也都是青壯年,家中勞力尚在,老有所依幼有所養。”
顧逢錦道:“隻要沒有宵小作亂,有玄哥哥在,大庸自然是國泰民安。”
嵇玄微笑,輕輕撩起她耳畔的發絲:“不,隻因這裡是天子腳下。”
京城附近糧食豐收,而遠在十萬八千裡的雲城則是另一派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