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靈邇心裡咯噔咯噔響,麵上一派淡然:“你是?”
死不承認。
就是死不承認了。
慕歆寧看出她的意思,眼神犀利而冷冽:“馮靈邇,你裝傻?”
馮靈邇嗬嗬一笑:“開個玩笑嘛。”
罷了,罷了,認出來就認出來吧。
她現在馬甲爆習慣了,也不解釋,讓開一步,讓他們進去。
一葉舟還坐在位子上,看到母親進來,低低喊了聲:“媽媽。”
慕妍有點崩潰地抱住她,眼淚噙在眼眶裡,淚光點點的柔弱模樣:“怎麼不回家?打你電話怎麼不接?你要嚇死媽媽嗎?”
她尚未結婚,女兒是她領養的,是她餘生的全部寄托了。
一葉舟沒說話,指了指房間:“他在裡麵。我想他見見你。”
她在母親收藏的相冊裡看到過馮亦彰的相片,知道他是母親的心上人,便想著幫幫她。
所以,她在文學沙龍上見到馮靈邇,認出她後,就偷偷跟她回來了。她想見她爸爸。她想她爸爸回心轉意,跟媽媽在一起。她想媽媽幸福。
慕妍聽她這麼說,美麗的臉忽然紅了,下一秒,拽起她的手就往外走:“我說了,不要找他,你怎麼那麼不聽話?快跟我回家!”
馮靈邇看著這一切,瞥了眼房間裡探頭探腦的父親:“爸,認識這位阿姨嗎?你們聊聊吧。一葉舟,跟我回房間。”
她給他們騰空間。
一葉舟很聽話,立刻掙脫母親的手,跑進馮靈邇的房間了。
慕妍:“……”
這孩子有輕微的自閉症,很少跟人親近,對誰也都愛搭不理,怎麼對那個女孩……
思緒在馮亦彰出來後,戛然而止。
馮亦彰走過來,身高腿長,俊美如初,讓她的心依舊難掩悸動。
“亦彰?”
她輕輕喚他的名字,有那麼一瞬間,像是回到了青蔥的大學時代。
她是大學時候遇見馮亦彰的。
他們同在藝術係,同是學習油畫,郎才女貌,是出名的般配。
用現在的話來說,也有好多人磕他們的CP。
她把他當靈魂伴侶,也以為他們再合適不過,可他突然跟法律係的美女淩湘結婚了。
那時,他們都還沒大學畢業,那場婚禮,震驚了整個學校。
她豈止是震驚,簡直不敢相信,婚禮前,她沒忍住,去找他,看到他們從醫院出來。
原來是懷孕了,那女人好算計,竟然是奉子逼婚。
她以為馮亦彰不會喜歡那個女人,他性子太溫和柔軟,是個浪漫的理想主義者,淩湘太強勢霸道,也不理解他,他們的婚姻不會長久的。
她等待著他逃出婚姻的牢籠,一等就等了二十年。
淩湘病逝了,她知道這件事,可不敢貿然找他,看得出來他很傷心,想等他平靜。
她一直在等,等了那麼久,到底還是等了一場空。
馮亦彰看到慕妍的那一刻,算是明白事情來龍去脈了。
昨晚,他拒絕了慕妍的表白,想來,她很傷心,被那個疑似她女兒的女孩知道了,便堵在了他家公寓樓下。
“坐吧。我們聊聊。”
拒絕這種事,還是當麵說的好。
慕妍點點頭,跟著他坐到沙發上,神思有點飄忽,眼神卻是牢牢看著他。
無法遮掩的執念。
有點讓人頭疼。
臥房裡
馮靈邇看著跟一葉舟一起走進來的慕歆寧,也有些頭疼了。她不給她開口詢問怎麼偽裝醜女的機會,轉去跟一葉舟說話:“你真實姓名叫什麼?”
“我妹妹。慕葉。”
回答的是慕歆寧。
她走過來,直視著她的臉,眼神冰寒:“秦危安看過你的真實模樣?”
這是把她當情敵了?
馮靈邇忙搖頭:“沒有。我跟他沒關係。你不用把我當勁敵。”
她現在夠亂了,可不想再卷入三角戀之中。
慕歆寧不信:“他對你很不一樣。你們在休息室裡聊了什麼?”
“你這是質問嗎?”
“他是我的人。”
她語氣不善:“馮靈邇,你招惹不起!”
馮靈邇聽得皺眉:“我根本沒想過招惹他。我打扮成這副醜樣子,就是不想引起男人的注意力。在你看來,求之不得的人,在我眼裡,不值一提!”
她終於能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莫名輕鬆了些。
當然,她覺得輕鬆,慕歆寧覺得不爽:“你在向我炫耀嗎?”
馮靈邇:“……”
她可沒心情炫耀,隻實話實說:“沒有。在我看來,美貌是一種累贅、一種困擾。真的,那些追求者讓我煩不勝煩。我隻想安靜一個人。”
這不是炫耀是什麼?
站著說話不腰疼是吧?
慕歆寧被深深刺激了:“你閉嘴吧!”
她被她那些言論刺激的都沒心情羨慕妒忌了。
過分了!
她竟然說美貌,是累贅,是困擾?
拜托,把這困擾都給她吧。
真是無形裝逼,最為致命!
無形裝逼的馮靈邇很無辜地眨眨眼,然後,閉了嘴,坐到床上,跟慕葉大眼瞪小眼。
慕葉正安靜地看著她的臉,眼珠子一眨不眨,有點呆呆萌萌的樣子。
“看什麼?”
她被看的不自在,找來床頭的一本書,翻開來,隨意打發時間。
慕葉直白地回答:“看你。越看你,越覺得好看。很好看。最好看。”
程度不停加深。
馮靈邇無奈地笑:“好看有什麼用?我又不想靠臉吃飯。”
慕葉點頭,神情認真:“你靠臉吃飯,彆人就沒飯可吃了。”
馮靈邇:“……”
這麼一本正經的吹彩虹屁,還真有些抵抗不住。
她不說話,低頭去看書,忽然臉上一熱,慕葉竟然伸手摸了上來,還喃喃自語:“真的。不是假的臉。真好看。好看的都不真實了。”
馮靈邇聽笑了,躲開她的手:“你也這麼看臉的嗎?”
她不說話,爬進薄被裡,縮成小小的一團,貓崽崽一樣兒,唯有一頭烏黑長發鋪散在外麵,證明是個嬌人兒。
“我今晚住這裡。”
“我跟你一起睡。”
她像個見色起意的壞胚子。
馮靈邇笑著拒絕:“不行。你媽媽來了。”
“我知道。”
“她是來帶你回家的。”
“我不走。”
“跟你媽媽說去。”
她不管她了,根本就是個小孩子。
慕歆寧看著她們的相處,很不可思議:這個妹妹是小姑從孤兒院領養的,從小生人勿進,思想奇怪,她花了很多時間,才讓她願意跟她交流。現在,這個女人竟然輕易讓她敞開心扉,還纏著要跟她睡一起!
太意難平了。
她有什麼好?
為什麼都對她另眼相看?
她心裡不爽,冷著臉喊:“葉葉,回家了。”
“不回去。你走!”
她縮在被窩裡,趕人,很不給臉。
慕歆寧沒耐心,冷著臉,掀開被窩,去抓她的手:“慕葉,走了,彆鬨!”
“不走。”
“我不走。”
“放開我!”
慕葉突然開始哭鬨,聲音吵得客廳裡的兩人也匆匆進來了。
慕妍見女兒哭得梨花帶雨,心疼地摟住她:“怎麼了?葉葉?媽媽在呢,乖乖,不哭了,不哭了。”
“討厭姐姐。”
她指了指慕歆寧,委屈巴巴咬著粉嘟嘟的唇。
慕歆寧聽她這麼說,心裡挺難受的。她自覺對這個軟萌的小妹妹一向用心,但她竟然胳膊肘向外拐:“小姑,我就是想帶她回家。”
慕妍點點頭,知道她對女兒的好,也沒說什麼,隻看向女兒,輕哄著:“好了,葉葉,彆鬨了,你寧姐姐很擔心你的。如果不是她給你手機定位,媽媽找不到你了,得多擔心?你乖了,快跟媽媽回家。”
“不要。我困了,要睡覺。”
“好好,睡覺,我們這就回家睡覺。”
“不要。我在這裡睡。”
“這裡是彆人家。”
“那也要睡。”
她向來乖巧聽話,但偶爾耍起脾氣來,那也是說一不二的強勢。
慕妍知道女兒的性格,也不阻攔,哄她不哭了,才轉向馮亦彰:“讓葉葉在這裡睡,可以嗎?她很乖的。”
馮亦彰看向女兒:“聽靈靈的。”
他其實不想跟慕妍有太多交集。
她是很柔弱的女人,比他還容易受傷,需要強大的男人去守護,而他,顯然不是。
他習慣了淩湘霸道的溫柔和體貼,著迷於她一往無前、所向披靡的魄力。
她那麼強大、有安全感。
她嚴重影響了他的審美。
慕妍不知道這些,聽到他的話,有些失望,又有些悵然。他覺得她給他添麻煩了嗎?她看向馮靈邇,那個女人的女兒,跟她很像,貌美而不失淩厲的氣場。
“阿姨,讓她在這裡睡吧。”
實在太晚了,馮靈邇也不想再這麼磨嘰下去了。
慕妍道了謝,很快帶著暗自不爽的慕歆寧離開了。
馮靈邇跟父親送她們出去,關上房門後,看父親道了聲“晚安”,就要回房間,忍不住出聲攔住了他:“爸爸,聽慕葉說,那位阿姨是你以前的朋友,很喜歡你。”
馮亦彰不太想跟女兒談感情的事,便簡單說了:“我都跟她解釋過了,我們不合適。”
“哪裡不合適?”
“性格不合適。”
“能再具體些嗎?”
“靈靈,我累了。”
他不想多談,對目前的生活很滿意,不想彆的女人走進來。
馮靈邇很怕父親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便說:“媽媽走了。爸爸,你得接受這個事實。”
再不會有人像母親一樣愛護他。
困守原地,徒增悲傷罷了。
馮亦彰沒說話,低下頭,眼眸黯然,邁步回了房間。
“砰!”的一聲。
房門關上了。
他從來溫柔,說話很少大聲,能這般粗魯,顯然她的話,戳到了他的痛點。
馮靈邇心中也很痛,為母親的離開心痛,為父親的離不開而更心痛。她看著那房門,狠狠抓了兩下頭發,憂心忡忡地回了房間。
房間裡
慕葉已經睡下了。
她嫩嫩的小臉掩在粉色薄被裡,膚色比薄被還有粉嫩。她留著齊劉海,側臥的睡姿,烏黑的長發纏在脖頸上,長睫微顫,天真美麗的睡顏。
馮靈邇輕輕掀開被子躺下了,身邊女孩的呼吸淺淺,很有規律,很催眠。
她出乎意料地睡了個好覺。
翌日
她早早醒來,看女孩還在睡,輕手輕腳起床了。她畫了妝,照常去跑步,然後,迎著晨曦想自己的計劃——吃罷早餐,去保鏢公司,了解下行情。
這個計劃很好。
可計劃趕不上變化。
她跑步歸來,一進門,就看到坐到沙發上的瘟神——秦川。
他穿著紅色的寬大T恤,下搭一條黑色長褲,一見她,就跳了起來,笑得很欠扁:“靈靈,跟你說個好消息,你看,我腳好了。”
這不是個好消息!
真的不是!
馮靈邇不走心地說個“恭喜”,然後,走進廚房,打開袋子,擺上早餐。
秦川也帶了早餐,裝在保溫盒裡的,拎過去,一邊給她幫忙,一邊說:“這是我從家裡帶的,不是在外麵買的,很乾淨衛生,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天天給你帶。”
“不用。”
“彆拒絕這麼快。很好吃的。”
“我長了一張吃貨的臉嗎?”
她不是吃貨,有人是吃貨。
馮亦彰坐到餐桌上,看著豐盛的早餐,迫不及待開動了。
那大快朵頤的模樣,看得馮靈邇很想自插雙目:嘖,這是解鎖老爸的吃貨屬性了?
“這手藝不錯。”
“靈靈,你嘗嘗這個豆腐,又嫩又鮮,很少有人能把豆腐炒得這麼好吃。”
馮亦彰邊吃邊點評,半飽後,想起來一件事:“那小姑娘呢?走了?”
馮靈邇吸溜著自己買來的米粥,吃著自己的鹹菜,還在發揚自己不為五鬥米而折腰的品性。聽父親問及慕葉,解釋了:“還睡著呢。”
小姑娘很嬌氣,早睡晚起,到現在,還沒起來。
事實上,她才說人家沒起來,人家就起來了,身上穿著她的灰色運動裝,很不合身,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寬寬鬆鬆、拖拖拉拉的,兩手拎著褲子,才敢走路。
馮靈邇看到了,才發覺自己這個主人還沒給她找衣服。估摸她自己翻遍了衣櫥,沒辦法,隻能穿上這件衣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