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更加確定了鄭之南的話不是胡言亂語。
他拿到報告後就立即驅車來到醫院見鄭之南。
他想,這個時候,鄭之南應該會告訴他一切了吧?
關於孩子為什麼和他們兩人都有親子關係,孩子是他生的是什麼意思?通過外界因素來植入人造子宮孕育孩子?
關於這項研究,費毓知道外國有人在研究,但那隻是個例,並不是誰都可以,況且,那項研究是卵子和精子的結合,而他們兩個算什麼情況?
當費毓再次出現的時候,被安排到新醫院的鄭之南的胳膊上已經打了石膏,再觀察兩天就可以出院。
因為手受傷的事兒,鄭之南不得不對孫秀林撒了個謊,說工作上有事臨時絆住了,過段時間才能回去看他和維維。
孫秀林沒有任何懷疑,她一向信任鄭之南。
鄭之南看到費毓手裡拿的東西就看出來他已經知道維維和他也是父子關係。
因為隻是手比較嚴重,打了石膏後鄭之南就沒有整天躺在病床上,費毓進來的時候,他正坐在沙發上,手裡拿了一本雜書看,看到費毓走過來,把書放到了一邊,露出個涼薄的笑容,慢條斯理地說:“怎麼樣?現在還覺得昨天晚上的我瘋了嗎?”說話的時候臉頰微微揚起,不去看他眼裡的冷意,其實這笑容足夠暖人心的。
費毓站在鄭之南的對麵,凝視著他說:“為什麼會這樣?”語氣裡是滿滿的不解,饒是他見慣世麵,也茫然了。
這句話似乎激起了鄭之南的回憶,他靠在沙發上,微微垂眸看著自己的右手,雖然隻是胳膊上打了石膏,但因為斷裂的緣故,他的右手還不能隨意的動,皮膚看起來要比左手透白一些。
“當年……”
費毓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陷入回憶的鄭之南,平心靜氣等待他說出真相。
“你大概不知道吧……當年我喜歡你,但你離我太遠了,我不敢奢望太多,加上即將麵臨高考,那天晚上鬼迷心竅,你為我解圍,我送你回房間,在房間裡,當你抱住我的時候,我沒有推開你,如你猜的那樣,我們做了,後來我懷孕了,可笑吧?我一個男的,竟然懷了你的孩子,當我外婆發現我的異常後,我才從她的嘴裡知道,我媽媽那邊的男孩子是一支特殊的族群,他們可以如女人一樣,和男人結合後孕育出孩子,而我對此一無所知,他們以為我是正常向的男孩子,所以一直沒有告訴我,而當時我們做的時候,因為我不知道內情,沒有采取任何措施,意外之下才有了維維,當我知道真相,萬念俱焚,很多次都想著不如死了算了,太像個奇怪的怪物了,特彆是看著自己肚子越來越大,四肢越來越僵硬臃腫,像電影裡才會出現的異形……總感覺在某個時刻,肚子裡會鑽出來奇怪的東西……好多次……”說到這裡,鄭之南仿佛共情了原主當初的心境,聲音哽咽地說:“好多次都想從高處跳下去,可是我一想到我的外婆,我外公離開了她,然後是我的母親,如果我再走了,她該怎麼辦?大概根本沒有人再支撐她活下去,我不想她如行屍走肉的生活在這世間,我想她不再為我憂愁……”鄭之南撐住頭,落了淚。
費毓越聽越心疼,他走過去半蹲在鄭之南的麵前,攬住他的身體,無聲的給予安撫。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如果我能早點知道,許多事情都可以避免,可這世上沒有早知道。
千金難買早知道。
因為憤怒和悲傷而緊繃著身體的鄭之南慢慢軟化,他靠在費毓的懷裡,淚越流越多,邊哭邊說:“因為覺得自己像個怪物,不想去找你,更不想告訴你我的遭遇,怕你可憐我,畢竟……你那時隻是像逗貓逗狗那樣逗我笑,我怎麼敢覺得你會因為維維而和我在一起?我也不想你可憐我,看在孩子的份上對我做出什麼補償,所以一直沒有告訴過你維維的事情,何況,我們家的事情一直是個秘密,我又怎會輕易的告訴彆人?我不會也不敢,在俱樂部的時候其實我認出了你,可我不敢和你相認,你依舊是人群裡的焦點,而我是個未婚爸爸,我們中間有一道鴻溝,我依舊離你很遠很遠,所以我裝不認識你,裝初次相遇,而且……如我所料般,你也沒有認出我來……嗬嗬……”而現在是告訴你這個真相是被逼無奈,已經沒有法子了。
費毓緊緊抱住鄭之南的身體,他露出個苦笑說:“你真的是個傻孩子,我喜歡過你的……隻是你那個時候那樣小,還在上學,如果和那樣的你在一起,我會覺得自己很卑鄙,很無恥,所以從未想過會和那個時候的你發生點什麼,你那麼可愛,你的小提琴拉的那麼好,就像個小王子,你應該站在乾淨,漂亮的城堡裡,和你的公主在一起,明明應該天天露出沒心沒肺笑容的你卻總是沉默,總是一個人站在角落裡,不苟言笑,眼裡仿佛有一層迷霧,讓人想將那迷霧撥開。”
鄭之南抓住費毓的衣服,搖了搖頭說:“我不要公主。”
費毓看到鄭之南的情緒穩定了下來,聲音低低的在鄭之南的耳邊問:“那你要什麼?嗯?”充滿了磁性的聲音就在耳邊,如此誘惑溫柔。
鄭之南喃喃地說:“我不知道……”
就在費毓想說點什麼的時候,鄭之南將他推開了。
仿佛剛剛的無助痛苦,悲傷淚水都是假的,他冷冷的看著費毓說:“我再也不能拉小提琴了,是你們親手毀了我……”原主因為喜歡小提琴,但因為小提琴總是讓他想起許多事,想起逝去的母親,想起那個總是逗他笑的男人,所以不想再碰,可不代表他不再喜歡那琴,正因為喜歡,才不敢碰,那裡麵有太多記憶啊。
費毓伸手去握鄭之南的手,鄭之南任他握著,沒有甩開,因為剛剛哭過,他的睫毛濕漉漉的,像陷入迷宮的小鹿找不到出口,難過的哭了一場。
費毓說:“可以的,隻要你好好休養,一切都會恢複,抱歉,是我沒有讓燕豐控製好自己。”
“騙人。”
“我沒有騙你,不信我讓醫生親自和你說,因為你的傷口斷裂的並不複雜,恢複到從前雖然不可能,但恢複到9成是絕對可以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從不騙人的之南。”
鄭之南垂眸說:“我這個樣子,等出院該怎麼見維維和外婆,我不想他們擔心,卻也沒有地方可以去。”
“如果可以,住我那裡,我親自照顧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可以嗎?”費毓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彌補,所以昨夜他離開後就讓人給鄭之南換了新的醫院,叫來了最好的骨科專家給他檢查。
鄭之南看向眼神認真的費毓,眨了眨眼。
費毓看著眨眼睛的鄭之南,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知道這個曾經的少年已經成長為了一個男人,但他的身上卻還揉搓了旁人無法擁有的純粹和澄澈,像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生怕沒有拿好然後摔壞了,隻想好好的捧在手心,不想看到這塊水晶有一絲一毫的損害。
“給我個機會,之南,天知道,你會擁有生子的能力,如果是你站在我的角度,也會和我想的一樣,以為你……”
“以為我用孩子算計你。”
費毓坦誠的頷首應下說:“你知道的,站在我這個位置,有太多接近我的人,他們的心思並不純粹。”
這次輪到鄭之南歎氣,久久後他說:“好,反正我也沒有地方可以去。”剛剛的一番欲情故縱,就是為了順利的住到費毓的住所,住到裡麵乾什麼?當然是要刺激蘇燕豐了啊。
費毓聽到他的話,心滿意足的鬆了口氣,他細細看著鄭之南的臉,還有那顆淚痣,仿佛被洗過一般,那淚痣越發的明顯,在眼睛的襯托下仿佛印在了他的心尖上,剛剛倔強的家夥,收起身上的刺後現在看起來是那麼脆弱,讓他想去吻他的唇,他的眼,還有臉。
但他知道,這太唐突了,不應該,也不是時候,他需要休息。
費毓看著鄭之南回到床上睡下後才離開,在費毓離開之前,鄭之南讓費毓不要將孩子是他生的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更不能把有關於他們族群的消息透露出去,費毓知道這件事的隱秘,自然不會當長舌的人告訴其他人,也是為了尊重鄭之南。
兩人都沒有提維維接下來要怎麼辦,是繼續跟著鄭之南,還是被費家的人接走。
此時此刻,隻有彼此。
兩天後,鄭之南出院,住進了費毓的住所。
蘇燕豐是在鄭之南被費毓接到住所後才知道這件事的。
他不相信,甚至想親自過去看看,但他怕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而暴露了他對費毓的想法,他想打電話問費毓是不是真的,又怕如果是真的,自己會崩潰。
他整個人都是淩亂的,他又想起了那晚在倉庫裡,鄭之南發狠的樣子,還有那如冰刀刺來的話。
“我要叫你生不如死……”
他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費毓會把那人接到家裡?
隻是因為他的手是要拉小提琴的手,就可以忽略孩子的問題,然後原諒他的所作所為嗎?
他的心那麼肮臟,根本不配得到原諒的啊。
完全想不通的蘇燕豐從未如此痛苦過,他一想到未來有一天,費毓會和彆人攜手一生就無法自持,在蘇燕豐的想象中,費毓總有一天會發現,最好的還是身邊的那一個,可是現在……這一切都因為孩子的出現,還有那個人的出現被打亂了。
蘇燕豐慌亂的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他必須去見見那個人,他要知道,他是怎麼把費毓哄騙過去的。
當蘇燕豐內心各種掙紮的時候,鄭之南正在利用兩人住在一起這個機會,獲取更多的好感度。
他發現個問題,似乎他的眼淚要比任何手段都有用,那天在醫院他說出真相,痛哭一場,直接讓好感度飆升到了80,不過他也知道,眼淚多了就沒啥價值了,不會因為哭了一場長了好感度就天天哭,這得需要氛圍,還有得看在什麼場合下才行。
不讓費毓跟過來的鄭之南假裝在浴室裡摔倒了,等費毓過來的時候,他額角紅紅腫腫的,然後露出倔強又冷淡的眼神說:“我沒事兒,我一個人可以,不用你過來,你出去。”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上身光裸,打石膏的手臂上還套著隔水袋,頭發濕淋淋的盯著泡沫,讓人又想笑又覺得可愛,還有一點心疼。
費毓走過去,態度強硬地說:“我不出去,你一個人根本做不了這些,我來幫你。”
“我一個人可以!”鄭之南假意堅持,其實就是在給費毓機會讓他來幫他洗頭,但同時還要保持那種我不會輕易原諒你帶給我的傷害,鄭之南頭一次有一種,演戲真累的感覺。
“不是你需要我,是我需要你可以嗎?”說完這句話,情難自控的費毓湊過去親了下鄭之南的唇,然後看到鄭之南的臉頰迅速浮起紅雲,他的皮膚本來就白,如羊脂玉,此時臉紅紅的特彆明顯。
故意掐了自己一把製造出是因為突然的親熱而臉紅的鄭之南迅速頭往後仰,瞪著眼睛看著費毓說:“你做什麼……”雖然心裡挺排斥的,費毓喜歡他,他看好感度就知道,但他並不喜歡啊,一個不喜歡的人親你,要裝作欣喜真的挺難,還好臉紅也可以用疼來製造出騙人的假象。
“喜歡你,所以想親親你。”費毓不虧是個過來人,坦坦蕩蕩的撩撥鄭之南。
鄭之南心裡感慨,果然是經驗豐富的貴公子,感情經曆幾乎是空白的原主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淪陷隻是早晚的事情。
鄭之南知道這個時候無聲勝有聲,聞言隻淡淡的說了一句:“請費先生控製一下自己”便靜靜地讓費毓給他洗頭。
費毓給鄭之南洗完頭還親自吹頭發,完事,兩人在餐桌前一起吃了夜宵。
這樣寂靜獨處的時光,費毓很少有,更彆說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人。
吃完東西後,費毓帶鄭之南去書房,他處理公事,鄭之南坐在單人沙發上看書,從費毓的位置看過去,剛好看到鄭之南如雕刻出來的完美側臉,卷翹濃密的睫毛隨著眨眼睛的動作而微微顫抖。
看的費毓根本沒辦法專心處理公事,最後他索性支著下巴認認真真的看起鄭之南來。
一開始,費毓心疼他多過喜歡他,不可否認他曾經的確對曾是少年的他有一絲好感,但那裡麵包含的更多的是欣賞,沒有男歡女愛,更沒有□□,而現在,他沒有想到,闊彆多年後,知道了他在這四年裡的遭遇,他的心會那樣痛,那是玉瓶因我而碎的難受,然後因為他的一舉一動,他的倔強可愛,這份複雜的感情漸漸地衍生出了其他的情感。
這一次,關乎了情愛,已經不是從前那樣純粹的欣賞,他想保護他,他想那雙眼眸裡出現他的身影。
他可以肯定自己確確實實的摸到了那份喜歡,但他不希望這份喜歡隻是單方麵的,他想得到回應,然後有了浴室裡的那個清淺卻甜蜜的吻,帶著試探,當鄭之南隻是因為他突然的舉動露出詫異的神情,除此之外沒有惡心,討厭時,費毓是欣喜的。
他知道鄭之南曾經喜歡他,但他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喜歡他,但那個吻讓他可以確定,這不是一份單方麵的喜歡。
他們互有好感,這點發現讓費毓看鄭之南看到忘神。
其實鄭之南一開始就發現費毓在看他,畢竟那目光太熾熱,根本無法忽視,但他故意任他看了一會兒才假裝才發現他在看他。
鄭之南抽出紙巾揉成團去砸費毓,費毓回過神來,精準的接住了紙團,順勢站起來朝鄭之南走過去,氣勢洶洶,仿佛要把鄭之南生吞活剝。
鄭之南故意說了一句:“我手還受著傷……”意思是,你不要亂來。
費毓被鄭之南的緊張逗的們笑出聲,他挨著鄭之南坐下來,一隻手攬住他,低聲問道:“你在想什麼,嗯?”
鄭之南假意慌張的站起來說:“我困了,我回房間休息了,晚安。”表演了一把落荒而逃,給費毓更多的錯覺。
費毓則撐著腦袋看著落荒而逃的鄭之南笑。
三天後,蘇燕豐特意挑了費毓休息的時間,前往他的住所,沒有一點意外,看到了坐在花園裡和費毓喝茶聊著什麼的鄭之南,看到他清淺的笑容,從容的姿態,蘇燕豐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緊緊攥著,險些喘不過氣。
這畫麵太刺眼。
鄭之南看到蘇燕豐沒有冷下臉,反倒還笑吟吟的,正是他這樣的神情才更叫蘇燕豐覺得紮心,不舒服,難受的整個人都仿佛要爆炸。
而鄭之南等了這一刻等了很久,為此還住進了費毓的房子裡,就是要讓蘇燕豐知道這一切,然後看到這一切,紮他的心。
看到了嗎?你喜歡的人現在坐在我身邊,你又能奈我何?
而這僅僅還隻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