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寒風呼啦吹進來,燭光瘋狂搖晃,直到薑漫將門關上,方才安靜下來。
梁玉琢目光倏地向她看來,認出是她,怔了一下:“薑二小姐?”
他驚訝了一瞬,隨即有些不安似的,問她:“薑姑娘這麼晚造訪所為何事?”
竟也沒有問她是如何進來的。
薑漫心裡多了一層疑惑。
她道:“我想與三皇子做一筆交易。”
薑漫戴著兜帽,聲音冷靜沉穩,隱隱有一股威勢,梁玉琢心裡有些訝異。
眼看她要走近,他忙擺手:“站住。”
薑漫一頓。
“你不要過來,就站門邊。”梁玉琢往後退了些,“做什麼交易?你說?”
薑漫探究地看著他,怎麼感覺,梁玉琢有些怕她?
她失笑,今晚事情太多,腦子糊塗了麼。梁玉琢此人,天之驕子,錦衣玉食長大,是這本書裡命最好的人。他壓根不必怕她。
她收斂神色,冷靜道:“你在賀尚書府布下的網已經開始收了吧?”
“你如何知道?”梁玉琢目露驚訝。
“你們正在找的那個人,我知道在哪裡。”薑漫冷靜道。
梁玉琢明白了她話中之意,表情有一絲古怪地看著她:“你知道他在哪?”
薑漫:“嗯。”
“你是來談條件的?”
薑漫:“此人對你甚為重要,若是找不到,你多年布局毀於一旦。”
梁玉琢:“你有何條件?”
“明輝閣,幫我救一個人。”薑漫道。
梁玉琢倒吸一口氣:“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救不救?”薑漫冷靜問。
梁玉琢看了她一眼,眉頭糾結,眼睛裡似乎有忌憚,又有些害怕,還有彆的什麼。
薑漫站著任由他他打量。
“你站在此處不要動,我去去就來。”梁玉琢眉宇皺得要打結,他愁緒滿頭,心事重重地離開。
薑漫目光從這間書房掃過,看見幾案上的公文,眉頭挑了起來。
梁玉琢,竟對人沒有絲毫防備之心?公文便這樣隨意放在她麵前?
她心中疑惑更甚了。
梁玉琢從書房出去以後,臉立刻垮了下去。
他召出暗處一個人,原本豐神俊秀的公子,見到那冷冰冰的黑衣人,瞬間哭喪著臉哀嚎起來:“九節,我完了,我死定了!怎麼辦,主子會鯊了我的!”
他抱頭急得原地轉圈:“怎麼辦怎麼辦?”
九節冷冰冰道:“主子早已知道了。”
“啊!”梁玉琢捶胸咆哮,“要死了。”
他抹了把臉,反應過來,突然向九節看過去:“主子早已知道?那薑姑娘這筆交易做是不做?”
“按她說的來,答應她。”九節麵無表情。
梁玉琢又哭唧唧拉著袖子抹了一會兒眼淚,跺了跺腳,上斷頭台似的,向書房走去。
薑漫聞聲回頭:“三皇子若是不答應,我便找彆人做這筆生意。”
“誰說我不答應?”梁玉琢麵色嚴肅,“薑姑娘的條件實在誘人,這筆買賣我做了。不過,你知道從明輝閣贖人是什麼規矩麼?”
薑漫:“嗯。以命易命。”
梁玉琢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跟我來。”
薑漫站著沒動,探究地看向他:“你不怕我的消息有假?不確認要找之人當真在我掌握之中?”
梁玉琢笑了:“你敢騙我?”
薑漫心裡的懷疑這才打消。剛才有一瞬間,她覺得這個男主跟上輩子判若兩人。
錯覺罷了。
*
明輝閣。
明輝閣徹夜燈火長明,主殿空空蕩蕩,主位上擺著一張金絲楠木做的軟塌。
他們的主人,一襲黑袍,袍上金絲滾邊,袍擺饕餮翻騰,張牙舞爪。
他麵色蒼白,斜倚著,眼中帶笑,戾氣橫飛,一手撐額,另一隻手隨意在小幾上一堆簽子中挑揀。
眾手下渾身冷汗直流,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
驀地,林見鶴修長的手一挑,將一支寫著人名的簽子扔到地上。
竹簽很輕,撞擊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眾人汗毛豎起,屏住呼吸。
地上零零散散還落了一些簽子,加上方才那根,已是今日第九根。
九根,九條命。
立即有人領命而去。
林見鶴從榻上起身,隨手拿起幾案上黃金麵具戴上,渾身透著一股瘋狂勁兒,眸子裡殺意肆虐:“梁玉琢死了沒?”
閣內眾手下麵麵相覷:“回,回主子,還沒。”
“今晚把他弄死吧。”林見鶴不耐道。他怎麼都沒想到,薑漫這蠢女人會跑去找梁玉琢。
“嗬。”好好的金絲楠木在他手裡生出了裂紋,他有些無聊地用指關節敲擊桌麵,半垂的眼睛裡偶爾閃過殺意。
手下們凝注呼吸,冷汗如注。
正帶著薑漫往明輝閣來的梁玉琢突然覺得後脖頸一涼。
他心裡哭唧唧,完蛋,感覺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