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認毫無經驗亦無從下手,找不到合適的方法去正確地對待,時常不知如何是好;清一則是玩心太重,將孩子打扮成女孩的模樣,帶出去竟然也是放養式居多。
可是就在這種放養之下,凜成為了最耀眼最自由的樣子。
她彆無所求,也從來沒有想過讓凜去競爭繼承人的位置,早年清一就對她說過,“如果是女孩,就養出一個小公主;如果是男孩,就養一個討人喜歡的混世魔王”。
在他們的規劃裡,從來都沒有束縛凜的這一條。
“我執意提出離婚。”川島穗和竭力忍著翻湧的情緒,“你的父親花了很大代價才讓藤原先生同意讓我從那個家將你帶走。那之後沒多久,你慢慢就脫離了半自閉的狀態。”
說她一意孤行也好,她至今都不認為自己有錯。
那種情況險之又險,她沒辦法拿最珍視的孩子去賭這一遭。繼承人之位,遠遠比不上凜那時候的一個笑容。
但是凜再也回不去當初的樣子,可即便如此,現在這樣已經非常好。
“你會……怪媽媽剝奪了你本該有的位置嗎?”
“原來媽媽你也愛亂想。”
毫不猶豫,幾乎是在瞬間便以篤定之姿否決了負麵的可能。
川島迎上母親晃動著波紋的眼眸,沒有什麼比這一刻心底久違抽痛的感覺更能讓他感受到血緣的奇妙聯係。
“我不喜歡藤原家。”他坐到母親身邊,拿起手帕,動作溫柔地為其拭淚,“媽媽你做得很好。”
母親安寧無言的外表下,是一顆相當隨遇而安的心,多大的恐慌能讓她如此決絕,川島不願再繼續揭開這道傷疤。
川島穗和卻接著說了下去:“前段時間,你父親告訴我,藤原先生將你召回了那個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起了讓你繼任的心思,但他分明答應過你父親……”
她緊緊地攥住手,素來冰霜少見表情的容貌上出現了一種難以忍受的厭惡,身體都微微地發起抖,“早知道這樣,我最初就應該將你帶到法國來。”
但那個時候她根基未穩,人生地不熟,即使凜是個聰明過人的孩子,也多有不放心。更何況沒多久她就生了一場大病,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凜永遠會預留更多的錢放在她這裡。
她的凜是個多麼懂事的孩子,處處為她著想。
有些事情經曆過一次便足夠,她沒有勇氣去麵對第二次變成那樣的凜。
“所以,媽媽才提出讓我到法國來念書嗎?”川島已經完全明白了。
川島穗和點了點頭,齒關咬緊,又放鬆:“但這都是我自私的決定,還記得國中時候你鼓勵我來法國時曾經說過什麼嗎?”
當初接到那一封邀請進修,川島穗和承認自己的第一直覺並非拒絕,但猶豫比重更大,還是身為兒子的凜堅定地替她做出了選擇,告訴她一定要去繼續自己的追求。
——“即便有了我,我也希望媽媽是自由的。”
——“所以放心去吧,我絕對有能力照顧好自己。”
川島無聲地覆上母親緊握的手,輕緩地安撫著。
“我也希望你是自由的。”母親如是說,被淚水浸潤的黑色瞳孔有著雨後初晴的明朗,“你完全有能力為自己的未來做出選擇,我不應該用親情去一昧束縛你。”
才不是。
川島無法認同母親的說辭。
正是因為他是母親唯一的兒子,他最能清楚地感覺到、也是最有發言權,母親從來是多麼的尊重他的選擇。
從不明確的期望是希望他自己按照最想要的模樣成長,甚至生怕以“親情”為名將他牽絆。
初為人母的慌亂與不適,不懂得到底該如何對待這個孩子。
那正是,他遲遲明白,卻無法言語的——
“媽媽想我嗎?”
足夠的沉默間隙後,少年微微笑著問出了這樣的話。
不承接上句,完全可以當做獨立來看的一個問句。
川島穗和霎時消卻了方才的不穩,仿佛按下蘇醒鍵般露出了積雪消融般的溫軟:“媽媽當然想你了,小凜。”
“那就夠了。”川島傾身,以懷抱易碎珍品的虔誠心理攬住了身姿柔弱的母親,“我也很想你,媽媽。”
“你很棒。”
“還有,辛苦了。”